2007年12月27日 星期四

盒裝的仰息

下午 02:02 2007/12/27

凌晨睡前我又把窗戶整個用毯子蓋住了。這表示我完全不想受到日出的打擾。果然,擁有了令人滿意的一場睡眠,相當深沉。甦醒時,完全沒有猜想時間刻度的基準。空氣是冷的,我便把裸肩藏在被窩裡。起床前似乎沒什麼理由地想起大約兩三年前翻過的小說【蝴蝶春夢】。

我想起一些故事內容的片段:

‧鎮上醫師的大女兒美得輕靈,是藝術系的學生,經常綁著跳躍又優雅的馬尾。被囚禁之後她和捉她的人要了紙筆,畫了幾幅水果寫生,讓捉她的人看看哪幅比較好?趁機來些美感教育。

捉她的人看了幾眼,有幾幅凌亂得簡直看不出是水果。他選了最整齊最端正顏色最明亮的一幅。女孩笑道:「那是聰明的藝術系學生畫的。是這裡面最差的一幅。」而她指出的最好的一幅,正是捉她的人感到簡直看不出是水果的凌亂。

‧她畫了晚禮服的款式,說要和捉她的人開一場晚宴。她的品味非常好。捉她的人到市區去找了許久,果真找到她要的晚禮服。她穿上真是美極了。

‧有一次機會中(似乎是那場詭異的晚宴?還是某次沐浴後?)女孩坐到捉她的人懷裡,盡可能挑逗他的性慾,和他舌吻,嚐到那平板公務員口腔中消毒水的氣息。但這舉動令捉她的這位公務員惱羞成怒。女孩也感到非常失望。她說她從未為任何人做這樣的事情。但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被捉了禁閉:「如果你真的這麼想要我,我可以給你。」但他不要。

‧女孩數度想要逃跑都失敗了。後來女孩得病,他一開始以為女孩撒謊,後來發現事態嚴重。他考慮了一下,一直擔心送女孩去醫院他的罪刑會曝光,於是按壓著時間,女孩就死去了。於是他又找到下一個禁臠的目標。

‧女孩在被囚禁的日子裡一直偷偷寫著日記。內容除了對親愛的妹妹說話之外,她一直想著一位顯然和她有年齡差距的男性藝術家。那是一種奇異的迷戀,男人喜愛她的美麗,她知道。她一直知道自己長得很美。男人是風流的,但從未將她弄上床。

她回想著某一夜在有月光的房間,和男人對坐無語。那是最接近的一刻,在那一刻之後,她就知道不可能。

她還想著,若要和這男人過一輩子,那關於麵包和愛情的問題呢:「不行,我受不了那種廚房。」

‧女孩想起某次出遊,在沙灘邂遘一位金髮的美麗少男。他們很快要好起來,在旅館房間的床上,玩弄彼此的身體。

‧那位公務員原本只能遠遠望著鎮上醫師的大女兒,每年暑假回到父親房子時在鎮上出現的身影。他沒有別的興趣,甚至不曾有過愛情(我不記得書上如何寫他過去的生活),唯一的嗜好是採集蝴蝶標本。這從他童年時期就養成了。偶然他得到彩券大獎,於是去買了森林中的房子、足以捉人的車子,把他一直遙望的女孩像補蝴蝶一樣補到禁閉的房間裡。

養著,然後她死了。再捉下一個。




要打字顯得好冗長,在腦海中都是片段閃過的畫面。捕捉蝴蝶標本是多麼變態的行徑,但我也捕捉過螞蟻。我餵牠吃雜糧餅乾的碎屑,但我不知道牠是不能自己進食(被我捕捉時牠甲殼光亮、造型奇特加上特別大隻,要是能放大一兆倍看起來會很像星際戰士。我聽說有作戰蟻由於甲殼構造的關係無法咀嚼,需要工蟻擔任餵食工作),還是想要絕食自殺?總之牠不碰我的餅乾屑,很快就死了。我非常傷心。記憶深刻。

我認為牠成功地以尊嚴報復了我的惡意。




今天剛醒來的時候我仰躺著注視被擋去大部分光芒的天花板,整個房間一如我從小的習慣被塗成成片的乳白。「一個乳白的小盒子。」我想著,被囚禁在鮮乳盒裡的螞蟻(一直想要看那部和小說同名的好萊屋電影)。















p.s.先寫了才去找了資料,記憶中是大眾小說但網路上的資料顯示是大師手筆(有點糗)。所條列的幾項書中內容都是我模糊的記憶(畢竟只快速翻過一次)。

2007年12月18日 星期二

葬禮和舞蹈 (畢業製作一週年)

Tue Dec 18 01:26:01 2007

我從小最喜歡的指揮家:
Carlos Kleiber



雖然他長得沒有Karajan帥
可是他的雙臂流暢優美,是魔術、是舞蹈。








Tue Dec 18 21:19:34 2007

不管你有多強大的『麻木』讓你以為情緒上安全有屏障,都不要輕易嘗試在凌晨四點多的時間聆聽這場葬禮和舞蹈的結合。我不清楚那是誰的葬禮,但這幾條交疊的旋律令人在一次照面中一生難忘,曲折離奇、悲傷卻仍寬宏、明亮 。




晚間18:30一如三十多天以來的作息:打開貝多芬奏鳴曲和鋼琴蓋複習了Opus 2的Nr.2第一樂章、Opus 7的第一樂章,而後將Opus 10 Nr.2一整套三個樂章都完整地再三走過。


這是一開始我以為自己不會喜歡的一組Sonate但熟悉之後仍然相當喜愛。第一樂章第二主題當中高低音互相喊話滿足我的腎上腺素,第二樂章三拍子極端優雅的旋律,到節奏穩定性格明確、聲部豐富的第三樂章。


在抽離心神的時候我拿起手機看時間,是19:32。正好一個小時過了,而去年的這個時間我的畢業製作音樂會很恐怖的開始了。


繼續,下一個鐘頭練的是Opus 10 Nr.3的第一樂章。除了線條在八度上的重疊之外第二主題,從小節中第二拍開始的四個四分音符級進音型掛到下小節的第一拍,互相串連有如傳唱。這個像是傳唱的舉動在發展部和再現部都有淋漓地再使用,而且因為音域空間的調整所引發的種種不同的場域聯想,將一切顯得莫名虔誠。


我總是很受規則、明確、不帶太多情緒色彩的主題下一個缺口切入的聖詠模樣和聲進行所震懾。那是我最可以放任『私我性格』惰性依賴的時刻。


走幾次熟練之後休息一兩分鐘就開始第二樂章。前幾天已經練習過第一樂章,所以已經在把樂句走得流暢的階段,但第二樂章今天是第一次開始視譜。


色彩和情感濃烈得幾乎要讓人窒息(Largo e mesto有沒有給出什麼線索)。走完之後感到在這個挫敗的紀念日裡以視譜這樣的音樂當作本日工作的完結確是一種神奇的巧合。

我幾乎可以從中看見預意。




完成今天的分量我回到電腦前再次播放了凌晨聽著入睡的第七號symphony Opus 92的第二樂章。很感動,但是沒亂哭一場。我想挫敗紀念日的關鍵字會是:


【然後】


然後?然後呢?




我會再三複習一個挫敗的記憶不能完全只算是懲罰。這不可以是一個故事的結尾我會不同意的所以 ,從此,從此以後?




還有什麼一定要發生,還未發生的?














2007年12月9日 星期日

著色的氣息




晚間塗鴉一幅
畫完很久很久才看出自己在畫什麼

是對著一枝枯掉的枝葉吐氣
然後它就在氣流旋轉中
充滿了色彩














筆記三則

【晚安】

Fri Dec 7 23:30:00 2007

我覺得狀況不佳…到有些嚴重了
好像意識到
有一些病
並沒有完全康復的可能

太陽落下後會再升起
但已經不可能一樣

明天醒來就面對眼前的問題。




有一些悲哀存在得太隨意,於是更顯沆蕩








【迴避中】

Sat Dec 8 23:20:48 2007

今天鼻子過敏超嚴重
裡面很痛
連續打噴嚏的過程不止停不下來
還無法呼吸真是糗斃了
全身痙孿發出一波波巨響

沒有面對昨天睡前說要面對的問題
一直逃避。但過敏嚴重到
沒辦法順利呼吸因此殘破地只練琴不到一小時

晚間聽的音樂會應該對我的問題有些幫助
我一定要好好面對自己
一定要
因為這是活下去的唯一辦法




我想要一個生日禮物。
還想要情書








【昨天】

Wed Dec 5 07:20:26 2007

重點在於我花太多心神練琴
寧願一天多練些時間而分析卻疏懶了
我感到這是一種墮落
一種奴性的表徵














2007年11月30日 星期五

十一月尾聲

下午 11:35 2007/11/30

剩下不到半小時,我的十一月就結束了。對這個月份我幾乎無話可說。

13日開始執行【Bee's 32首計劃】以來每天都練琴兩小時,母親笑說是難得的毅力。昨天因為睡晚而沒練。今天一口氣練了四個小時,償還。(其實也因為終於可以彈大鋼琴,豐富的觸鍵可能和音色令人精神大振。)

這趟練琴不像是對苦修的毅力,而是依賴、依戀。我不得不承認,不論是多強勢的我都只是表象,真正渴求的不過是無論如何的擁抱。在一步步貼近或閱讀、演練曠世作曲家在和我當下年齡相近的作品,有種特殊的親暱。關於想像和自我反射。

除此之外,我正式面對了我的巴黎行計劃。一件事情被空口說了多年,到終於是實現的時間到了,感到恐慌。我面對語言和作品整理。一邊走向一直按門鈴的大野狼『未來』時一邊有種預感,很可能我在巴黎住了一年之後認定喜愛的是德國因此需要重學語言與搬家。天曉得。

14日驚聞過去戀人過去了。這使得我要邁向2008年感到步伐更加艱困。

但一直不曾真正絕望。而且心裡充滿對母親的感激,雖然主要是經濟上的愧疚,但對母親的寵溺也深切藏納,相信。

我的十二月到了。冬天一下子來,我可以穿上最喜愛的冬衣。(衣櫥裡是冬天衣服最多也挑選得最為用心。)一直非常緊張,是冬天,就是生日將近。一直在老去,我只希望不要後悔。不管多快樂或多痛苦,都不要後悔。




我將在蒸氣氤氳的冗長沐浴中跨過午夜。














2007年11月25日 星期日

全世界,還沒有離我而去

Mon Nov 26 00:35:57 2007

越來越糜爛。

身體不舒服又是血又是腸胃,一直賴床;賴太久的床就淺眠,有了很多夢。夢裡見到好多人,都是很久見不到的那些個。我醒來時還是一屋子黑暗,還是獨自一人。突然有生死契闊的妄想。

我住的房間雖然因為靠近馬路所以很吵,但除了我所厭惡的別人的鋼琴聲之外(還有一個很欠巴的鄰居每次回家都要吹很響亮的口哨以為有人會幫他開門但狂吹一陣十次有九次得按門鈴),街上的噪音幾乎不太激怒我。一醒來就聽見各種人的聲音,有某種安撫效果:

「全世界,還沒有離我而去。」




今天一醒來就急忙要練琴,否則敦親睦鄰練琴時間就要過了。主要內容是Opus 7的第一樂章。第59小節首次出現的連續八小節一串像聖詠一般的和聲。是不是因為聖誕節快到了我聯想到聖誕歌曲啊?(惑)我真的不是一聽見choral就會以為過聖誕的那種人。但這八個小節緩慢彈真的非常非常美,給人一種很純的安慰和寧靜。

一邊打字一邊研究一下,真的發現跟平時最常聽見的聖誕快樂的第二句和第三句長一模一樣(笑)。但因為速度標示是Allegro molte e con brio,彈快可能就沒有那種寧靜的聖潔感了(因為我還在視譜熟悉的階段,很慢很慢彈和聽,才遇到的效果)

分析的功課完成Opus 2 Nr.3的第四樂章。奏鳴曲風格,但第二樂章得卯下去把和聲分析出來才能看結構。好討厭(還在賴皮)。第三樂章是很神奇的卡農和對位。

其實不滿25歲的貝多芬早已經呈現出絕對的個人氣質,雖然沒有之後浪漫也還用古典語法,但毫不妨礙性格表彰。在Opus 2時他大我一歲多,還不到25歲。Opus 7是1796/1797寫的,當時他剛好滿27歲吧?已經大我兩三歲了,真是長很快。等我滿24歲的時候,他可能已經四十幾歲(照目前的練習進度而言)……

好期待噢。我對一個男人的興趣的勃發階段,目前最多可以持續半年。希望Beethoven可以帶領我撐過半年以上的"每天相處"(又笑)。














2007年11月21日 星期三

我不開心。我覺得不管我有多麼厭惡TC與他代表的那套價值觀,都不該這麼不開心。我要延續母親的愛,即使那愛是絕望的。吃可口的食物、養育肉身、注重健康,活得比雙親更多些時間,好順利為親愛的他們殯葬,才能死去。

在這場厭惡和堅持的對峙中,目前是母親的堅持站了上風,我非常地感動。她的堅持給了我的懦弱下台階。

目前Beethoven 32首計畫進行了一個星期。比預期的沒耐性還要嚴重。七天內進行到第三首的開始。有一些段落真是令人感到無聊。




好久沒有塗鴉。還是喜歡以延伸的方式發展,但和前段時間的線條不同了,前段時間喜歡『水草的擁抱』那類的線條。

我不想再憤怒了。我感到這對我沒什麼好處。會浪費力氣。我為什麼不好好地進行或成為"快樂的失敗"。

"快樂"是什麼?(這和『"喜歡"是什麼』是一樣的問題)我去想格瓦拉的笑容。他是快樂的嗎?看起來是享受的。吳霞的上線問我什麼是"玩大的"?譚盾嗎?Non,才不是。

什麼是玩大的?陳明才。陳明才是玩大的。玩到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學長,如果你成功地拋棄了肉身,請護佑我的勇氣。)陳明才的生命方式才是我所嚮往的。來不及見到他也沒關係,雖然曾經感到遺憾,但至少我來得即聽說他。一個俊美的男演員不一定就必須是個耍猴戲的白痴(不過妳的憤怒已經太過頭到很搞笑的地步)。但想著他也還是想哭,他清秀的面孔和纖細的四肢、身體。他的畫,如此熱烈,如此空無。如果我還能更勇敢,更強壯,我應該要走上他的方向。

沒有伴不是不能做大事的藉口。我的熱情太幼稚。




我不喜歡那種變態的一堆人塞在一處的高呼的惡臭的人的聚會。吳霞不喜歡搭公車。誰才是真正不喜歡人的人?誰是喜歡人的人?我早就發現每次激我掉眼淚的都是對別人的愛情(不是戀),可是我對那種所謂的善和宗教聚會到噁心吐血。什麼是關鍵的差別?

(『我愛你』講一百次我就愛你了嗎?死去吧。)

關於逃避當下人生的話題。我突然想起來,真要說的話"他們"也是這樣的。否則Beethoven不會創出他的小宇宙貝九。我想起賴聲川的如夢之夢,那個造夢的人。造了一個夢之後被活埋肉體,但靈魂(或者之類的東西)已經到夢裡去了。賴聲川在說什麼?(是我想的這樣嗎?他弄了環環相扣的寓言。)

如果我能造一個完整的夢我就可以死掉(去那裡)。是嗎?

說到夢,接著繼續想到陶潛的桃花源。漁夫終究是離開而且回不去了。(生命。生命。生命。)他們生在亂世,我不知道我生在哪裡。我可不可以去建一個夢然後就不要回來了?聽起來很恐怖。(媽的,活著怎麼會這麼困難?我是智障。)我真的弄不清楚,那不然現在除了亂花錢亂花時間之外是要怎麼辦?

(除此之外我還想不出來荊軻是怎麼死的?)

醫生說,令他感動的是"即使死亡橫在眼前仍要繼續工作"。比如說,凱特溫絲蕾和李奧納多狄卡皮歐的鐵達尼,當中的那組一直演奏到沉船的弦樂四重奏,還有在集中營裡繼續幫同胞作心裡諮商的精神分析師。他說他為這一類的事情感到最受感動。(他說不知道這種事情會不會感動我。)

這時候我想起小鴨老師的噩夢。她高中的時候經歷豐原高中的禮堂倒塌事件,一直到三十多歲都還會作噩夢。有一個重要的畫面是一個同學的腿被太重的倒塌的東西壓住了沒有人抬得起來也救不出她,可是她就擋在唯一的逃生出口,所以只好要每一個人踩過她逃生。後來不知道那個人能不能繼續活著。

踩她是沒有辦法的事。我為這件事情感動嗎?我很傷心,但不知道是不是很受感動。

自從上星期五聽了貝九之後,只要一想起擁抱就會掉眼淚。淺淺的說,我感動於,他最想要但是要不到的擁抱,由他長大之後散佈給全世界,這個給不起擁抱的東西(我講得很糟)。但我又開始哭。表示我的真心和激動。這種時候這麼笨應該可以被原諒。

喝了四大馬克杯的咖啡好像逐漸負荷不了。














2007年11月17日 星期六

在他懷裡安息

Fri Nov 16 15:12:05 2007

這幾日投入Beethoven留給我們的另一個時空介面,放任而懦弱地盡量哭泣,也從此充滿力量。

終於可以衰弱到如此地步,讓我在捧著32首厚厚的書譜時,感到一種企求救贖的熱切和卑微:

可以休息,不要日日嚷喊著開天闢地,當場改變人生目標成為『在強壯的懷抱中沉睡安心』。























2007年11月14日 星期三

【32首計畫】之起:以身為一個人而言

上午 08:44 2007/11/14

等我對音樂有比較明確的喜好上的認知之後,一開始對Beethoven的印象當然是美的,好的,但不喜歡去接觸。我感到每次聆聽他時都會被踐踏,而我並不喜歡被踐踏。他經常揪著聽眾的頸子耳朵,揪著一大票人,堅決而腳步略顯太快地往一個方向走去,一個像是光的方向。不論怎麼說這都不是舒適的感覺,即使經常被美感動。

他有時候也很溫柔。

可以說,特別暴力的拳頭展開,經常也會是特別溫暖的擁握。至少我是這麼想他的。作業上需要讀譜的時候對他花的心血比古典時期另兩位巨擘來得更緊張,即使在他的早期,還有些類似前輩作家的音型,卻展現出絕對的魄力,那不是Haydn的莊嚴穩定或W.A.Mozart的精緻輝煌可以比擬的,隱藏在精準的理性結構下一種偏執狂的躁動。

過去我最害怕被牽著鼻子走了。聆聽他之後總是要花費至少三天的時間才能將自己從權威的力量中拖拉出來。但這幾日似乎又有不同。不再那麼誇張地害怕去意識自身的微渺,或許是因為掏空的工作已經有了具體的成就,我不再害怕仰望了。再拿出譜來演練著遊戲的是他的15 Variations (Opus.35 暱稱為英雄變奏)。果然有了他的催動,似乎每天都能早起(笑)。

昨天晚間想起兩三年前天使老師提議的,把Beethoven的32首Piano Sonatas拿出來一首一首按順序彈過、簡單地分析過,整個走一回。天使老師說,「除了觀看他的語法的演進之外,妳會看見一個大作曲家成長的過程。」那必定無疑的會是感人的,我當時就很感興趣這麼做,天使老師希望我在暑假兩個月裡完成這個工作。但我實在沒這種『驚人的效率』,特別是學校作業要分析的Opus 101之後的大作,簡直花了整個月還完成的零零落落。這件事情就耽擱了,但一直沒忘記。

昨晚是契機。我算計了一下,感到一天一套Sonate我完成不了,一天一個樂章也太緊迫,但一週一套Sonate做完簡單的分析、練上一個星期手指和聽覺對音響的熟悉,似乎可行。要能快快走過一遍,以後再有機會反覆應證,似乎是好計畫!如此下來,32首總共要花掉將近八個月。(正好就是眼下我窮途末路的八個月,和能預見的生活段落,安排得天衣無縫。)

那就這麼決定了。開始執行Opus.2。第二和第三樂章較不熟悉,但第一和第四在音樂實驗班的考試裡簡直是自選曲中的熱門音樂,但我過去在學校竟然都沒學過(練習過的曲目少到悲哀)。視譜走過兩三遍就要花上一小時。時間一下子溜過去,就趕緊出門赴大朵的約。

現在是明媚的秋日上午,喝著溫開水心滿意足之餘想為我的小小壯志寫段開場白。好不容易要做些對『人生』比較有建設性的事情(仿照時下流行的說法:p)。昨晚蓋上鋼琴蓋時心裡想起手上緊攢著當代作曲家大作的同儕們,對自己將花八個月時間完成Beethoven 32首的行為感到落後得似乎頗嚴重。然而實話是我確然也不清楚現在這麼做對所謂『我的主修』有沒有任何幫助;只能說,我想以身為一個『人』的立場去願望這計畫能豐富自己的記憶和質地,由生活構成的生命會更為飽滿,要死的時候較為無憾等等諸如此類(結果是比『學習』還要更貪心,哈哈)。























天人永隔

Wed Nov 14 22:35:26 2007

陳先生戒菸戒咖啡
我記憶中的形象完全毀滅,當場死去。

他的留給我的遺言是 :




「妳要多運動。」














2007年11月12日 星期一

鼻涕人自白

下午 02:02 2007/11/12

經過了前幾天的『間歇性情緒病變』之後(每次我一但開始描述或意識它,便是彼此道別的時刻),是已經持續三天的『體內定時出門鬧鈴』。真是好奇怪,我從來想像不到自己會連續幾天,在某個時間裡像是體內激起一種號召,就得迅速穿好衣服打理面孔背上裝了筆記本和鑰匙的包包走到門外去。

(實在很不喜歡『現在』。)

今天是出門吃了故意晃很久的午餐,試試摩斯漢堡的新口味,還不錯,為接下來一定要活著的八個月許了三到四個巨大的願望,心滿意足地想著,夠了,最後又走上街頭漫無目的地曬太陽。

我一直無法將昨天翻閱的那本有著華麗圖片的偉人傳記置之腦後。

昨天弟弟忽然在上午十點多神秘兮兮地要我為他占卜,過後兩個小時又撥電話來說要約吃午餐。他竟然一聲不響地來了台北(我心裡暗自懷疑他是不是告白失敗才找我吃飯)。這是我們姊弟倆首次在異地相約聚首,有著某種紀念性。我當然要請客,就想了一兩分鐘決定了餐館、撥電話訂位,自己匆忙穿著(還整理了一些小甜點裝在紙袋裡給他)便趕到車站接他。站在閘門前目光認真搜尋來往的旅客真是難得的經驗,我從來就是被搜尋的人,直到看見他,出奇的黑瘦,笑笑點頭隨便聊著什麼就往覓食去了。那是家據說德式料理的小餐館,提供我最厭惡的啤酒,但我們都只喝咖啡。粗魯地吃完脆皮豬腳和烤雞,坐著休息一會便離開,一人一份甜筒冰淇淋(抹茶和焦糖)心情愉快地走往書店。

我是想找一些介紹植物的書集,但不小心停在宗教櫃位,喃喃地抱怨著達賴喇嘛的大慈悲心(我很尊敬智者,只是暫時對說法不感興趣)和與他為鄰的聖經一類讀本(或者阿拉是唯一的真神),頭轉來轉去後來才抵達熟悉的I.Calvino等色彩鮮豔的櫃位(書店的擺設和我過往記憶不同),看見新上櫃的諾貝爾得獎者作品,我拿起之前快速讀過的米蘭‧昆德拉,快速翻閱,想要復習他心目中的型式。不知道弟弟這個時間在做甚麼,最後是我看見附近一本黃色皮的新書,書面是舉世帥男的面孔──是的這不難猜想──又是切‧格瓦拉挑釁的笑容。

我沒多久就跪坐在書旁邊翻閱起來,一邊招呼著弟弟說「你不覺得他很帥嗎?」,弟弟回答「我沒感覺耶我是男生。」我說「這應該非關性別噢。」就隨手拿了一本一樣的書塞在他手裡但他顯然確實沒興趣。我開始了某種迷航,一頭栽進那些圖片和紅色的字幕當中。

他實在非常非常俊美。最可怕的是他的笑臉,笑得那麼燦爛有種永不磨滅的童貞。

我從來不認真去想文人偉人和他們心目中的社會主義,我認為我並沒有『資格』好去"這麼想"。所以即便周圍有不少朋友仍然相信(甚至信仰)著這些戰士和這些精神、理念,我從不去弄清楚它。我單純以『注視一個奇美的肉身』去看帶切‧格瓦拉的照片(當然成就這句肉身的是他的靈魂和狂顛的性格)。我看待他狂顛的性格也還是用『永不磨損的童貞』一類標本式的態度,根本不想去意識很可能偏向真實的那一面。我只以喜愛傳奇的人的天性去喜愛他,認知他。但是我很著迷,到完全不自覺地遺忘時空。直到弟弟開口說該是他離開的時間:

「我差不多要走了。」

現在幾點?好我會快速把這本書翻完。

「妳等下再回來看就好啦。」

我很快就翻完它。通常一個行程過完後我就不會想再折回頭去了,除非有特殊意義。

「妳等下再回來看啦。」

好吧我送你去搭車。




我知道他一直很嚴重的睡眠不足,很可能已經損及血液的質地。道別時看著他全身皮膚黑得異常,想著母親對弟弟的健康感到極度憂心,但我無話可說。我知道這樣放任地過日子會有代價,在某次大舅媽要我勸弟弟時我說「我沒立場。」竟惹得在旁邊聆聽對話的大舅大聲笑起來。在我心裡,人生是必定會耗損的,能選擇的只有「如何耗損」。沒有禁止他人使用他的方法耗損自己的理由。

送完他之後,我果真回到書店去了。想把那本照片集翻完。但這回頭的舉動令我整個晚間到隔天的現在一直趕到無法釋懷。

前次離開書店前我的翻閱剩下最後一個部分,也就是戰士的死亡。這趟回去卻即刻接著翻完剩下的頁數,這篇章和他的成長、求學過程、戀愛、等等都相差無幾,一樣是寥寥數語,可是非常驚人。

那些孩童般的燦爛的笑容,深邃卻一直帶有玩弄意味的神情之下,仍是不堪腐敗的人生。書上寫著,「將死的游擊隊員只要來得及,就會在死前摘下手錶,請切轉交給子女。而切受補時背包裡還有四隻手錶。」印書的字跡還模糊不清地列舉三種切的遺言,很可能都是真的,或都是假的,或有真假參半。他死時39歲,所以又是一個來不及年老的人,得以永遠保存鮮美。(我只是想到W.A.Mozart的『晚年』和『晚期作品』指的是30歲。)有張照片是格瓦拉已經槍斃身亡躺在長桌上,周圍是他的敵人。他的頭墊高以面對鏡頭拍照。旁邊有個男人身手指著他的肚子。

我真後悔一再注視那張照片太長的時間,以致記憶太過深刻。那一張臉仍然極度俊美,只不再嬉戲和哀傷,睜著眼睛,像傳統的希臘石膏像一般空白而靜寂。

他死了。

之後我忘記怎麼離開書店的。(他在第一次上解剖課,全班同學和教授、大體老師合照時,是唯一笑得露出白牙齒的人。)什麼是死亡。我團團轉地還在書店裡逛來逛去。前一天對黃春明之子一本未完成的小說深感興趣,卻對死亡太匆忙感到可惜,又對自己可惜的心態感到自私又愚昧,那現在,俊美的戰士死了,也無法像石膏像那樣站立著了。我好像還經過一排金庸,新版舊版一起閃亮亮地緊靠在一起,看見時驚呼一聲,傻傻注視,最後走開了而且壓根不敢觸摸它們。再去翻了一次米蘭‧昆德拉的生命中不可承受之輕,大約弄清楚迴旋的篇章如何處理,一翻開正好是Beethoven的非如此不可,和一再闡述的永劫回歸。但什麼是死亡。(他的日記記載著某一年的1月22日,首次成功地殺死一個士兵,樂得手舞足蹈,從那天開始他成為真正的游擊戰士。)




但讀完最後的段落我還特別往前,翻找到一張最漂亮的臉部特寫才罷手。曾經有個念頭會想一再看見這張俊美的臉,像篇首照片中某位將他面孔刺在左肩的男子一樣,將這張臉一直停留在私人的記憶空間。但後來感到太難受了。(這種難受之所以遇發難受特別還關乎於,我對自己會感到難受這情緒本身的羞恥。)我覺得我是逃走的。而且他的死令人感到像電影一樣的並不真實,反而是他背包裡的四隻手錶疼痛。

可是那一切都是真的。都是人類會記憶著的,他是這樣花用他的生命和美麗。呷著雪茄的模樣和笑容,可怕的笑容,都像夢一樣,醒在黑暗裡,不要再為醒來感到難過好嗎。

我太軟弱了。好噁心。一種令人噁心的、黏答答的鼻涕一類。我厭惡自己。

打字完畢。希望我可以遺忘這一切。還有一切一切,全部。














2007年11月11日 星期日

愛心,終於忍不住















忍耐了四分之三個月
終於受不了遮眼蓋一個衝動之下自己動手把瀏海隨性亂剪
現在兩隻眉毛都露出來了



















2007年11月10日 星期六

我只是想想罷了

下午 04:38 2007/11/10
毫無食慾。按部就班地呼吸卻還是等不到肚子餓的那一刻好準備去用餐,只好理性計算該進食的時間,計算『正確』的分量吞嚥。我想我看起來仍是笑容滿面的,只是有些生硬。心態上算是活潑的,樂意接收和釋放(去看表演、展覽或發表私人說法和分析),只是一直存在著像持續噪音般侷促,必須盡很大的力氣去掩飾。

我不餓,可當我稍微放任自己就會發現很可能再次發生去年還是前年的厭食狀態。認真計算每天進食內容和估計熱量總值已經整整一年了(從去年杜斯妥也夫斯基的生日開始),才知道連續一個星期每天都只吃三百五百KCAL是多麼可怕的事情。(『多麼可怕』也不過就是某種理性說法。真要做到其實一點都不困難。)再次步入『厭食狀態』並非最愚蠢或最無法想像的事情,最莫名其妙的是:我根本沒想要再更瘦了。我喜歡長期維持一模一樣的體重,我覺得這樣很好。而且我現在的身材很好穿衣服,只要不露出腿就行。可是吞嚥食物很痛苦。我都是忍耐著把盤子吃空的。而且只要吃飽了就會想吐,要不就呼吸更困難。

(好想念那種肌餓之後吃飽一頓營養均衡的餐點,那種血糖升高的滿足感。)

越打字越覺得自己似乎是又想扮演憂鬱症患者。自從知道憂鬱症的扮演法(單指讀了醫生寫的憂鬱症症狀簡述)之後,我就感到那些舉動或行為或感覺很熟悉,但是離我很遠。這是一種很容易扮演的疾病,再容易不過,可是很蠢。我很擔心我只是貪玩。可是對這類「扮演瘋子」的活動說真的已經很膩了。我早就知道我不是。

就連過往最喜愛的各種甜點,都令人作噁了。喜歡苦澀,包括咖啡和茶,還有可口的中藥粉。真是令人心安的味道可是不能多有。有天喝了太多咖啡導致全身顫抖,且連續醒著三四十個小時。中藥粉自然是不能多吃的,一定受指責。

另外還有可笑的事件可以記錄,就是最近有些間歇性的情緒衝動,發生的時候就會小哭一陣。哭完累了會睡著,若不累會恍然醒來,感到頭暈耳鳴,會空白地喝些熱飲以恢復正常。昨天聽Beethoven的時候把這種間歇性的情緒衝動視為一種,蜇伏(?)。覺得這樣想比較不絕望。事實上也確實不感到絕望。

我活著,而且我現在最掛心的人是母親。謝謝她以完整的愛寵溺我而我不知道要怎麼接受。至少我可以猜想得到如果我死了她會多麼失望和傷心(掉淚)。人是很渺小的。一個人死了世界根本不會有變動,照樣運轉得很好。可是我確信母親會失望和傷心。我確信。那並非是確信我自己的價值,我只是相信了她愛我(所以我一直掉眼淚)。所以在我還不感到絕望的時候仍要自己『努力加餐飯』。我認為我還有力氣。

前幾個小時在住處窗口聽見附近有男子說話的聲音。令我心驚。我猛然想起父親的嗓音。那陌生男子的說話方式和音調其實和我父親相差很有距離,但就是讓我想起父親了。很久沒聽見父親的嗓音。但我會因此撥電話給他嗎?我不會。我只是想想罷了。














2007年11月9日 星期五

治療老化或人生

Fri Nov 9 15:14:19 2007
今天遇見時看他穿著一身黑風衣長及膝蓋
黑長褲和白襯衫、灰色鏡框
要不是配件擺設的角度隨興至極
還真像個穿上學士服的畢業生


他一路歪歪斜斜地走著
手上端著一份凌亂的報紙目不斜視
遇見我大喝也跟著大喝一聲
相對笑了起來


我說你走路已經夠危險了還邊走邊看報紙
他說他向來都買這麼一份
走一段路會正好看完
且反正走路不看報紙也不會看路
危險程度相近,無甚差別


道別後我心想著他真是快樂。
他的快樂令他顯出過去我從沒注意過的
他唇的稜線
那是笑容的方式
和臉部鬆弛的肌肉所縱逸的靨面


真好。世上真有這樣的愛情
可以治療最可怕的疾病,老化或人生

世上真有這樣的愛情。(太好了)














2007年11月8日 星期四

焦躁,呼吸困難

上午 05:54 2007/11/9

昨天呼吸困難嚴重,一直用力吸氣,感到胸口鬱鬱,非常痛苦。今醒凌晨來似乎好多了,但焦躁未減。安靜的黎明前夕翻閱RB【戀人絮語】,感到很奇怪,為何卡謬也是不小心被車撞死。是不是巴黎交通混亂?

我對RB分散的觀點很感興趣,如果大多小說都是雕刻,他所謂的零度書寫似乎比較接近型塑。但不論是雕是塑都存有彼此的特性不容抹滅,所以也不用太深究了。




我無法為這些焦躁釐清原由(可以的話也不致於此了)。就連要陳述什麼簡單的發生都感到舉步維艱。我希望維護自己身體健康,但對這念頭感到十分緊張。

我相信即使只是面對生命或生活都該有一些完美的態度或作法,就像數論家心目中的完美證明那樣,有全然的簡潔、流暢。不用像我現在這樣左支右絀地蹣跚。但理想畢竟太過虛遙。

後來我又開始翻整稿件,對好多過去沒做完的事情感到想念和在意。真想完成每個階段的遺憾,但回頭也需要勇氣,若回頭那當下怎辦?趨向毀滅的過程如何會有回頭的機會?這沒道理。但一直走不下去是不是就因為太多未完成牽連我拉扯我就像幽靈?














2007年10月31日 星期三

道別十月之碎碎念

現在時間:傍晚 07:18 2007/10/31

是的,又到了總是令我焦躁不安的每月最後一日。除了每次月底都要忍受五日廢血流淌的生理週期之外,跨向新月份的時刻就是和舊月份的介面邊緣。吹響小小的審判號角。十月,過得好嗎?


首先要提的是,從今年3/14配好隱形眼鏡之後的半年,我才終於熟練了盡快戴上眼鏡飛奔出外的"出門步驟",也才對有膠膜調整光線反射的、清晰的世界畫面有所依賴。原因全歸於費里尼電影節。唯一一場我沒戴著眼鏡觀看的電影是【大路】The Road,雖然整個電影節過完後我看了十二部片,這是我最喜愛最深切的一部,儘管這一切表現出「看不清楚的世界一樣令人激動、感動」,但我終於是想看清楚了。


電影節從二日持續到十八日,度過了三分之二個十月。剩下三分之一的時間裡,重點留給一組冒號和括弧所造成的受辱感與其反動。這組符號造成的反動的屈辱感在我的詮釋上歸於一類狗寶寶撕咬的互相殘殺。我想對辱者和受辱者都會有所益處。反動活動內容有剪短髮、新眼鏡、和新的寫作內容。


十月的最後三分之一要不在書寫要不在閱讀。閱讀範圍雖然很跳躍,但也收穫頗豐(除了書籍還包括環境),對這一角時間的使用我想我是滿意的。但除了精力充沛之外(也可能關於12場電影給的夢的力量),我一直感到心的破口和極度不安。這種不安即使在我花半天時間閱讀哈利波特完結篇的投入狀態中還是無法消弭。甚至令我感到,這些極度強烈的不安如果不能解決,一定會造成我致死的疾病(各式各樣的惡性腫瘤之類的,不開玩笑)。




但我不知道能如何撫平那個破口,和不安。某些感到孤單的時刻會突然興起『再找一個戀人來打發時間』的無謂想法,要戀不困難,只在於發動一種心的幻想和驅動力量(甚至可以非關於對像!)。但我玩弄自己的生活已經太久了、久到幾乎要潰散自己的地步。瓦解、毀壞一切即使痛苦卻總是充滿樂趣,而建立、紡織的過程卻總是細密的折磨。我真實地想要建立什麼以待下一次瓦解時有得揮霍。冒險的準備是需要面對自己的。所以不能有戀人,頂多喝咖啡配焦糖夾心餅乾。(本月份還迷上7-11的清淡黑咖啡,感覺又香又輕盈。)


將逝的月份所幸沒有太過衰敗。但是十一月了。擁抱我所最為深愛的季節。走向即將年滿廿四歲的最後幾十天。(寒冷中,總是最喜愛自己的時刻。)


嗨,十一月,冬季規律主題,每天吐絲結繭。














2007年10月27日 星期六

破口

08:17 2007/10/27

總是很容易慌亂。我對自己很不高興,可已經盡力去避免了。這慌亂像種傻病,過段時間就會發作,打從心裡破一個口子,灌風,冷颼颼,卻找不到可以補強的漏洞。

忙亂中只能一再整理房間。整理那少得可憐又多得厭煩的家當。只能徒勞地嘗試各種不同的疊法,一落一落。

剛過午時正式和母親表示不願意參加表姊婚宴。我沒有漂亮的衣服可以穿,只有幾套黑色的洋裝,在作品發表會的場合穿起來是適切的,但沒有首飾又不會化妝的狀態下穿全黑洋裝去參加婚禮,以為是走錯的葬禮嗎?格格不入得夠了。對裝飾得有如貴族的食物和排場向來好奇,卻已經不再感興趣。比起受辱和折磨,我寧願一無所知。這是薄薄的臉皮最無力的抗爭。不管誰要給我多少錢買洋裝、晚宴服,也都暫時提不起興趣。向來喜愛漂亮得毫不實穿的裝扮,可現在完全不是對著鏡子嘗試包裝自己的好時機。我只想維護難得的作息,每天醒來的動機。即使空。即使心裡破一個口子,會灌風。

睡醒時經常要打噴嚏的,天冷了,裸肩露在被子外也會受凍。我買了長簾,可以把床,我的城堡,我的目的和我的安慰(最終說不定成為我的信仰),造一個柔軟的廓圍。我讀書,在喝咖啡的時候也吃焦糖夾心餅乾,有時候會感到簡單的滿足。確實太胖了一些,表示需要大量排泄,或揮發。也可能心裡破的那個口子灌了太多風,我像個汽球娃娃似的就越來越飽實,有一天說不定可以飛上天,然後跌個粉碎。像那位有蠟翅的青年。

有時仍感到絕望。絕望而匆忙。有時仍感到濃郁苦澀的想念有如潔淨幽暗的黑咖啡。有時夢裡仍出現擁抱,那麼醒來時會花更多時間賴床。愛寵地活著,即使淒涼,長髮剪短後,又一日日地長長了。環繞著頸子,在越來越冷的風裡像是鐵甲士兵的遮面頭盔,只露出一張嘴。

(她仍有親吻的可能。)














2007年10月26日 星期五

採訪淡水(倒敘)

 ← 這是傍晚,將離淡水時在次路過河岸所看見的景色。秋季似乎是釣魚的季節,這日在淡水四處遊走經常聽見當地人隨口閒聊提及釣魚活動,「釣起來的魚可以做什麼呢?」不釣魚的人總是如是疑問,玩笑地。而釣者的答案是餵給小貓吃。

我深惡釣魚活動的殘忍(粗大的魚鉤若置我口腔攢入上顎以負擔我全身體重,多麼可怕),但傍晚時天空色彩變幻莫名,河水一波波推撫著沙岸,畫面如此寧靜。











 ← 那是過去我走回住處的道路之一,也是我喜愛的道路。坡度有一點點陡,但是流了汗走到頂端出口時,就會看見小廢墟街的路牌。

那一帶轉角有很多不明原因不去整頓的廢棄物。晚間,天色真黑了的時刻我往那走自然會害怕的。特別是那從腐木。我當真沒嗅過它的氣味,每次都因恐懼而閉氣。但向晚時路燈亮起,那條和小廢墟街反方向的巷弄也好引人。






















 ↑ 沒有門牌號碼的信箱。參拜了久違的清水巖之後天轉暗而風轉冷,附近巷弄人們閒散安靜、移動緩慢,有很多陳舊的屋子。好多扇這種沒有門牌號碼的公寓鐵門。繡蝕得幾乎要看不出原本面貌,但棕紅的鐵鏽卻如此美艷。






















 ↑ 清水巖廟內牆上拍的,廟公熱心地指給我看。據說是中法戰爭的彈孔。



















 ← 以前還身為淡水居民的時代不會走往紅樓那種觀光客才去的地方(笑),但現在是遊客了就往那個方向走。這是路上拍到的頹圮屋子。藤蔓撐破牆垣,美得驚人。



















 ↑ 仍是在往紅樓的路上,一堵已經敗壞的紅色木門,夾縫中顯出廢棄的手套。














2007年10月24日 星期三

仍想講點廢話

1.每天忙著想那些東西真的會沒有話要說
生活被回過頭去抓挖記憶的舉動一次又一次稀釋,人顯得更加笨拙

果然很難同時花錢和賺錢啊。

有時我仍感到絕望
但想著今天的進度就很快翻身下床
讓已經失去的一切簇擁著我


2.會調笑地把Italo Calvino當作『大眾文學』真是太誇張的愚昧
一定是我太久沒閱讀他把蛋糕的表像記憶成一切
不,那不是真的

他無疑是天才。而且是最努力的那種,可愛的天才。

那些書商的廣告詞竟然一點都不為過
他的腦袋是二十世紀的奇蹟之一,既憂傷又愉快














2007年10月20日 星期六

無信仰者的安魂筆記

上午 06:18 2007/10/20

請不要拿『藝術家』這種膨脹的詞彙來詆毀我,汙衊我。(附註:目前『藝術家』一詞定義成,和社會價值以至經濟效應有正向互動關係的類精神性活動。)


上午 06:21 2007/10/20

某種程度而言我喜歡痛覺。這代表我對『活著的感覺』向來強烈的需求。
我仍然不習慣死亡。但正學習著。


上午 06:22 2007/10/20

有如歷劫、渡關。F提醒我快樂不是生命的責任。我只能為自己加油打氣,說:

「這些訓練過程辛苦而枯燥(怎麼樣都比不上生活本身),但卻正是為了要自己有能力精確而集中地指出美的存在。」

為你。親愛的遊樂場。我迫不及待、虛弱得想放棄,但仍要持續不斷地試圖準備一個禮物,巨大的禮物,為我們永恆的道別。












備註:F,指義大利大導演,費里尼。

2007年10月18日 星期四

落幕

Thu Oct 18 22:25:31 2007

看完【八又二分之一】,喜愛的不得了,認為需要再三重看這片子;接著直奔台電大樓站旁的眼鏡店驗光,再轉回中山站附近由雪泡小姐陪伴剪了最近幾年來最短的髮。

繼續看完【揚帆】和【剪貼簿】,看影展的日子就結束了。

凌晨一個冒號加上一邊括弧,一組符碼激起我一整天的鬥志,突然間辦完許多積久不動的任務。

【剪貼簿】的尾聲,費里尼的聲音說:

「這部電影應該結束在這裡。」(畫面出現拍片的全黑大空間,有三盞舞台燈逐漸聚合)

「我的老搭擋、老製片總會在每個片子開始時,對我說:『給一點陽光吧給一絲絲曙光。』那麼,就來試試看吧。」(畫面出現一位藍衣服的工作人員拿著拍板,在明亮的三具舞台燈的集合點,喊一、二、三……)

我好惆悵啊。這就是電影吧。某種程度可以是我心目中的戲劇原理。

「不論是多麼可口的夢境,當看見Final的黑幕,就是回到現實的時刻。」

現實中,我是有生死問題該解決的二十多歲女子;剛剛把長髮剪去了一大截,感到頭很輕;並且手上還有未完成作品,像是積欠贍養費的前妻、怨婦的表情……














2007年10月17日 星期三

時間點

Wed Oct 17 12:15:38 2007

這兩天盤據腦袋的嚴重議題之一:是賺錢與否?就業與否?和年齡的可能性喪失,年輕的時候沒有作品幾乎就不用太期待年老了。二十多歲這是創發性最強的年紀吧,但連著三年都沒有可以令自己認為是那個年齡該有的生產。快要絕望了。但23歲就判定自己毫無可能,也太衰弱。不是我的性格。

頗為急著要賺錢,要證明自己有能力賺錢。但如果這段時間拿去應徵自己人生的第一份正職(成為擁有job的人)(這個怎麼有點搞笑,可是我很嚴肅),勢必消磨僅剩不多的可能性年歲。但努力維護自己,也可能結果多等三年還是毫無所獲。

要到哪個年齡才會確定我就是沒有我就是該上班?

在首次試穿22 October套裝發現呈現絕佳office lady風情時(又有搞笑感了真是…),就因為我認為一生都可以不用穿上這種服裝所以毫不留連地脫下了(事實上價格也太貴,西裝外套窄裙10公分高跟鞋整套至少要價新台幣六萬多元)(有這筆閒錢我會去買一臺合我用的古琴)。結論是私心還是想等待自己。再三年。不等會懊悔一輩子。可還是對賺到錢證明自己不是一個廢渣感到深受吸引。

我同時希望自己是一個可以被使用的人,以自身的用途回報社會的養育,以減輕恣意生命的罪惡感;同時希望自己就純粹是廢渣,莊子路邊遇到的那棵因為歪歪曲曲所以沒被當做棺材的樹,可以長得穿天碩大,讓路人乘涼。

【用與無用】




好了重點是,我要不賺錢要不就該嘗試最後可能。沒有等待的空隙了(現在都想不起來前段時間是在等待個鬼)。

我經常感到"最後一役",每次都說這個寫不好就放棄了,可是真的寫不好又不甘心。比方說畢制也說要是不佳就不玩了,但結果不佳卻又有新台詞:說從此之後我不再撒謊。




我真是賴皮鬼啊。可是好癡心














重要的私語

笨重的鋼琴像是卡住舟諾亞的巨石,有它在就什麼都無法漂移了。注定要開始耕作和繁衍了。

狀況不佳。心裡感到害怕。一直無克制地吞吃著,體重居高(50kg)不下。一直睡,睡著不想醒來。好多天不洗澡,嗅著私處發出濃郁的惡臭。

我的電影節要結束了。結束後,十月也就過掉了三分之二。剛剛睡醒,想著我要過點規律的日子,寫些像是作息表或者每天固定任務的單據。又要作計畫了又要作表格了,這是我唯一個救贖嗎。我好害怕自己,雖然一直笑著。

把TC推遠,就要相信他已經遠了。既然不再愛戀,就要認清他是陌生人的事實。所有的故事都結束了。散場後,演員恢復身分成為街上的路人,不具角色性格。我的老毛病又犯,裹足不前、時間線上前後混淆,造成的尷尬與失措是可想而知的,愚蠢。

我要自己更堅強。這幾天混亂的作息和過多的睡眠已經令我厭惡至極。我要改變生活方式。如果不選擇立刻死去,就只能是靜靜等待死降臨。

沒有什麼是可以選擇的。如果妳還夢幻著什麼,那一切都是珍貴的。再多等自己兩三年?是奢侈了。要非常感激。非常感激地活著。














前後合理

Wed Oct 17 14:46:32 2007

簡直像在寫小說者劇本似的,琢磨遣詞用字的邏輯。在某個界限之後就使用不同的代詞。多麼細緻有趣。

如何以舉動,去分野抽像情感的逆轉。這一切多麼清晰踏實,如同兒戲,又多麼可笑而空無。看似清晰智識的梳理,卻虛弱如此。

倘若私情已逝怎麼會需要千針萬線的綁縛嘛。傻孩子。




但我看懂啦。放了你吧。風箏飛啦。














2007年10月14日 星期日

【卡比莉亞之夜】Le notti di Cabiria (1957)

Mon Oct 15 00:23:12 2007

我就不懂,為什麼大導演安排給太座的角色總是這般亮麗得令人心痛?

延續著【大路】的潔索蜜娜,卡比莉亞的性格和情感是更加豐富而完整了。最後一幕,大眼睛閃耀著滿滿的淚光和笑容的點頭示意,讓我從電影院到捷運站的一小段路上顛顛簸簸的直要走不穩。當她以不太協調的肢體狂奔過草原,對好友大喊大喊著「他愛我!他愛我!」時,我承認偷偷掉了一點點眼淚。

好迷人的大眼睛。




卡比莉亞是阻街女郎,擺出很多帶流氓氣的撇嘴和舉動,但光是眼睛戲就滿滿的了。甚至某些個鏡頭,她容光煥發的笑容,足以讓我認定她為心目中僅次於奧黛莉‧赫本的美女。奧黛莉‧赫本美得像神像一樣,可她是多麼靈光耀眼的人。

不過電影議題是我不喜歡的那類。

深夜回到住處的一路上我才正視這疑問。我對討論情感嚮往的作品向來不感興趣,厭煩於女人的愛情、男女間缺陷與慾望與吸引等等情節和延伸、從小到大寫過的所有小小說也都非關愛情、看到關於愛情的戲也多半嘲笑置之,這到底為什麼?我為什麼要如此抵制這『藝術創作的主要素材』?想到這些真的很不安。是不是我壓根不相信有這種事,或者不願意再相信所以迴避?

話題無解。我只是滿心想著茱麗葉塔真是神奇的女子(果然是大導演好眼光)。即使年老也一定是亮眼老婆婆的那種,美麗的人。




另外提一下F的慣用手法好了。最喜歡搞戲中戲,好愛拍義大利的雜耍舞台,有變魔術有、唱歌跳舞、有小丑或壯士。這戲裡讓卡比莉亞被術士迷幻,顯出內心真正細緻的性格,手段如此殘忍。從開頭就被推入水中差點溺死到結尾在一輩子阻街賺來的積蓄通通被拐走,西方電影(或音樂)的三段式再明顯不過,但當卡比莉亞問出男人要的是錢,而直接丟出身上背著的巨款哀哀痛哭時,電影院裡此起彼落地傳出好多女孩的嘆息聲。

因為大家都是笨蛋,所以心更痛了。(這導演到底在幹麻)















*電影海報照片取自《維基百科》。

2007年10月13日 星期六

好恐怖的眼睫毛

Sat Oct 13 08:37:26 2007

在音樂系一二館中間走道交接的馬路口,我每次回關渡都會在心裡默默想起的那個人竟然正好騎機車經過,而且認出我。停過車來,對我笑著。

(七月一日之後這是我第二次到學校來,為什麼這麼湊巧?)




「怎麼會回來?」他笑問

噢。我有點尷尬地噘了嘴,也笑起來,說我要看醫生

「怎麼了?生什麼病?為什麼要看醫生?」
「看什麼醫生?」停了一下,我照實說(不過說法永遠比實際聽起來嚴重)

精神科。

「怎麼了?」

咦。你不知道嗎?很久了。

「妳的眼睫毛是垂的耶。」

是啊,一直都這樣,像窗簾。(你第一次見到我嗎?)

「好恐怖。」

什麼好恐怖?眼睫毛還是精神科?

「眼睫毛。」
「妳瘦好多。變好瘦。」

有嗎。(我知道比起十九歲我是老了醜了。比起你記得的身形至少少了十分之一體重。)

「要不要我送妳上去?」下巴抬一抬意示我上車。

不了,我還想在這一帶走一走。

「妳到底什麼時候要去法國?」

快了,剩幾個月。(是巴黎。不是要去法國。)

「還繼續上法文嗎?」

嗯。要換補習班了。

「要換成補習班?天肯嗎?那家風評不錯啊。」

嗯。

「學校都申請好了?那邊的事情都準備好了?」

不是用申請的,要直接考。有託朋友幫我留意房子。

「租房子?妳住哪裡都可以啊。」

?(偏過頭,不知所云)

「靠家裡就好啦。」

我還是想盡量省錢。

「省什麼錢?靠家裡就好啦。」

這時我手機響起來是大朵用辦公室電話打來,要問finale總譜製作。他點點頭表示道別,騎著車又消失了。




他穿著一件類似北一女制服綠但顏色稍亮的外套,袖子和背脊還鑲了運動風的白條。騎著我不認得的機車。眼鏡仍是粗框,長方型為主,但也換了;不是之前褐色有紋路的。普通短髮沒分邊,看不太出胖瘦,還是一樣的那張臉沒再更老。

這天我對他的長褲和鞋子全沒印象,因為目光只盯著頭臉,特別是那張嘴開闔和肌肉牽動的笑容、上下兩排門牙有一些些不太過嚴重但肉眼可視的菸垢。

我完全想不出來(也沒辦法偷偷搬演記憶的片段),我如何能夠親吻這張嘴?我怎麼會?

但我曾經多麼愛他。

那好像是我一個人作了一場噩夢,和他毫無關聯似的,距離無可形容地延展、擴張,直到筋脈具斷卻仍震得我恍然失措。

到底是什麼樣的傷口?

要到哪一天我才能毫無所謂地面對?

為表達對突發偶遇的片刻,一種端正的重視;我在二十分鐘之內就提筆記錄。我猜想著,他將車騎走之後一定會隨便地感嘆一下:

「好可憐。怎麼瘋了。」
「幸好我早就……幸好我們沒有………。」




結論是我仍要盡可能少提精神科。有些人會以為我拿憂鬱症當冠冕戴,鄙視健康人;有些人以為我瘋了,會身上穿著食物把衣服吞進肚子裡;太白目的人就不用理會了,但面對我必須面對的人時我又懶得撒謊。

即使是現在,我仍覺得『憂鬱』一詞聽起來很有氣質但離我很遠。偶然出現躁的情形也關乎於創作,可能是某種職業症狀。我是不快樂,想要自己消失欲念一直強烈不曾衰竭。但這有什麼好特別的?足以給一個疾病名稱?














2007年10月12日 星期五

【大路】La strada (1954) 、【鬼迷茱麗葉】Giulietta degli spiriti (1965) 和【愛情神話】Satyricon (1969)


Sat Oct 13 01:34:45 2007

一連看三部片真的會消化不良。早知道了,都安排好了最多一天兩部,而且兩部時間還得隔頗遠。但我忘記看10/8的【愛情神話】,之後又只剩一個場次,就只好接著原本預定的【大路】和【鬼迷茱麗葉】之後看完它。(想當然過期票無法退換,加上這部電影所有場次的票都賣完了,是守門沒注意才讓我使用過期票券。噓!禁聲!)




【大路】La strada (1954)

‧小丑:是費里尼非常喜愛的人物職業。但這裡小丑指的是走鋼索人。他演出完之後臉上還掛著彩繪的淚珠。我才深切地意識到魔術師或小丑臉上的淚珠形有多麼劇大強烈的氛圍。接著想起大朵前日提起的『所謂的笑話經常是別人的悲劇』(之類的,我再去查證)。人笑聲的陰影中,是無可形容的殘忍。

故事中的小丑冷靜地說他並不清楚為什麼一看見鐵肺藏巴諾就想捉弄他。和藏巴諾完全避免思索的機會、只以運行本身當作面對生活的方式相較,小丑確然是哀傷的。(今天見醫生時他竟然認為我鄙夷『花瓶式』的人。我一直認為那叫作嫉妒。如果我對待『花瓶』的態度有所惡意,在我的詮釋裡那會是對一種我似乎不可能獲得的幸福的嫉妒。至於我無法獲得的原因,主要在於我沒有勇氣放棄手上握有的意識。太害怕了,但用力地去意識,如此苦苦掙扎,似乎也沒有任何挽救的可能。)小丑看見一樣賣藝但不斷表演『蠢把戲』且毫不打算改變、避免思索可能的藏巴諾,除了鄙夷之外會不會有些嫉妒的感覺?

小丑哀傷。小丑以看起來大小是1/4的小提琴演奏一段之後又成為motif的旋律。(幾場電影下來意識到歌劇果然是義大利人的東西,配樂中引導動機被使用得相當彰顯、美麗。)小丑說,生命一定有自己的意義,即使不知道意義是什麼,也要相信,而且繼續。任何一個石頭都有意義。

小丑喜愛潔索蜜娜。為她的名字唱了一小段歌。他想帶她走,但一番生命意義的說法之後潔索蜜娜決定到警局等待藏巴諾歸來。小丑和潔索蜜娜道別時拔下了脖子上的項鍊作為紀念。那些個Ciao,手勢是掌心朝自己面孔的數下輕抓,令人心碎。

小丑被藏巴諾無意之間打死了。藏巴諾毫無對生命殞損的恐慌嗎?他首先害怕的是可能又被關入警局,就把小丑的屍體藏在草叢深處,把小丑的車一連翻入谷地而後帶著潔索蜜娜離開。(我可以詮釋為這種強大的無意識群體真的在不小心幾個拳頭中將脆弱的意識著的弱勢毀滅嗎?)

小丑亡故之後,潔索蜜娜傳承他的歌,學會用小喇叭吹奏。之後這歌陪伴潔索蜜娜到亡故。




‧蠻力者,鐵肺:他是喜愛潔索蜜娜的。「真不知道她腦袋裡在想什麼。」藏巴諾說。(會有多少人是因為不知道對象在想什麼而感到迷戀的?似乎不少哦!)但他只在某個很限制的層面放任潔索蜜娜玩自己的遊戲。他拘禁或霸占潔索蜜娜的方式就像蒙昧蒐集蝴蝶標本的人,感覺到美麗和遙遠之餘決定壓扁她的生命,讓自己物化地佔有那些蝴蝶翅膀上的顏色。

他竊盜教堂聖器的過程讓潔索蜜娜看見了,也震驚了她。此人不但避免掉所有問句和必須面對生命的時刻,竟然連信仰也從未存在。影片結束度落在他聽聞潔索蜜娜的死亡,在酒店喝個爛醉,海邊沙地上痴痴望著夜間星空而後崩然哭泣。醬算得上是費里尼對這類泥人極致代表的懲罰或報復嗎?




‧潔索蜜娜:果然如電影介紹寫得那樣,舉世心碎的女丑。由於本人又遲到所以一開始就看見藏巴諾以鞭打試圖訓練她成為賣藝時的助手。她極為乾淨的面孔、出奇靈活晶亮的大眼,嬌小的身材和短髮,充滿一種接近童稚的中性。她極度貧窮地活著卻停止不了的遊戲,在每一個她所參與的時空中發掘令自己微笑的點。每次她不開心,受了委屈而後注意力被旁的事情吸引而展開完美的微笑時,都令我感到驚奇的年老。一種對世界的寵愛。

原本她也不去思索生命的意義,她只是活著,不斷在發現,經驗,然後感到愉快(而不是笑話,取樂)。她喜愛小丑,喜愛表演。不論是不是在台上,當她做了一件事情或說了一句話之後聽見別人的笑聲或反映會開心地數次回頭答謝。當她感到自己『不喜歡』時她就避遠些。純然的人。但她大多是逆來順受的生命中少少的反抗,和反抗無效,都如此悲傷,又被表現得簡單。

小丑告訴她有『生命的意義』這種東西存在之後,給了她除了玩樂(發現任何快樂的可能)之外,生命還可以有重量。但之後小丑竟然莫名其妙地在她眼前死去。 她可以繼續活著,進食,但不願意面對小丑驟死之後的任何舞台。「小丑受傷了。小丑受傷了。」她抽抽噎噎地哭著,直到藏巴諾受不了將她棄置在雪地的太陽,留下一把小喇叭。最後藏巴諾經由一位傳唱小丑旋律主題的女子聽聞她的死訊,說她狀況不好時會有些瘋癲,好些時會吹小喇叭達謝維護她的人,最後病死了。沒有人知道她是誰。




電影結束後我經歷這幾天以來前所未有的最強烈的反動情緒。這已經不是心慌可以形容的激動,我很悲傷,怨懟費里尼,認為他太過殘忍也太過絕望。為什麼要讓最美麗的最純潔的生命如此死去。為什麼?難道不斷發覺世界上任何一個令人感到快樂的點,學習技藝以更精準的『美』的焦點提醒週圍負責運作生活的人們所有快樂的可能,竟是如此不可得嗎這樣的生命?一定必須連續且無比輕易的損毀嗎?(我真是深受打擊。)

當天過完又仔細翻一回電影介紹(之前挑片都只隨便看兩三行挑我心目中所謂重點),看見【大路】電影獲獎年1954,也正好是費里尼開始接受憂鬱症治療的時期。

好吧。那我就原諒他。即使是英雄也會有絕望的時刻。也因為絕望所以勇敢才能被稱之為勇敢。




不過這片實在令人的好傷心。卻是一路看下來到目前為止最深刻的一部。我沒辦法不去著迷。




【鬼迷茱麗葉】Giulietta degli spiriti (1965)

這是當天的第二部電影,但我已經沒辦法很投入了。這回簡直全在觀看女演員本身傳遞出的訊息。和【大路】中的潔索蜜娜一樣,由費里尼的妻子茱麗葉塔擔綱演出。我實在太好奇了,具如此強烈個人風格的大導演(專喜歡波霸裸女大屁股濃妝豔色等等生之意象),他的妻子會是什麼款?

後來真的受她震動。這位女演員真是很驚人而且絕無僅有(從未看過類似的氣質和呈現方式)。

她表演中有一種很奇特也很清楚的停頓(指的不是畫面或舉動上的靜止,而是她本人某些凝定的片刻),這個停頓很有標註時空的功能。外行人不知道這種『手法』(?)是不是經典或傳統的一種,但對我而言這是前所未有的體驗。

費里尼熱愛的裸露暴胸肥臀很抱歉完全沒有用在太座身上。這是一位嬌小短髮眼睛極度靈活的女性,五官細緻,從頭到尾的戲服不要說裸露好了根本就是包緊緊,只有看到膝蓋以下的一點點腿,甚至在夏天穿高領……,我印象中連肩膀都沒露就更別提鎖骨了。跟蘇菲瑪索的導演男友比起來費里尼比較自私?(笑)

這片子華美異常,光影錯縱豐美,女主角的面孔真是極度吸引人。(所以在爆乳巨臀的慣性愛好下,他娶了一雙眼睛。)她似乎是非常輕易地就呈現了眾多互相拉扯的情緒在小小的臉上。大眼睛滴溜溜地轉,年老些的她看起來比【大路】中更為哀傷也更為鎮定(其實應該是角色不同)。

電影中的茱麗葉塔,是與世隔絕的女性,在以丈夫為意念圓心所建立的居家生活中,和侍女和女性親友們相見。為她經常出現的幻覺看心理醫生,得到的建議是多發生性行為。而她本人的議題,是幼年時在教堂神劇中擔任火燒升天的羔羊那一整段象徵性的記憶。爺爺角色「我才不需要高特的拯救,我只要自己的信仰和救贖。」將小女孩硬扯下來。虛構的校長角色(教授爺爺的上司),總會跳出來以社會規範置約爺爺。兩相拉扯不斷出現在她的回想和幻覺。漂亮得太過誇張有如女神般的母親是花瓶型代表,茱麗葉塔不斷以委婉的性格應對圍繞在生命中的所有吵雜的人,以某種全心的侍奉和相信對待深愛的丈夫,但直到幼年時期就深切記憶的『架上的羔羊』,單純的奉獻和犧牲以換得的安穩(以上純屬個人歪解,還繼續把拒絕高特的拯救視為撇開性愛的依賴)被解放下來,她才終於走出了家中花園的大門。




【愛情神話】Satyricon (1969)

這是當天第三部電影。也是我看過的第六部費里尼。我終於,理解了「我看不懂」的感覺。

我看不懂它,也不受感動。畫面非常華麗、濃艷,故事蜿蜒,要求忠貞的男子遭同性戀人背叛、塔的崩毀、闊富表示供吃供喝的就是當場唯一的詩人,陰陽同體的半神渴死,迷宮中的恐懼,性愛無能所遭到的絕望和嘲弄,被巫師下咒因此全村在美少女跨下取火等等等等,我只是描述我有看到的畫面表示我真的看過這部電影,但沒感覺。

也可能單純因為一天三部電影太多了。




耶。我認真寫的報告完成啦。交給誰呢?這是給自己的報告。如果我還懷念學校,就試圖以永恆的學習,至死不休地對自己的教育,接與受兩方共同疑惑和取決的方向,繼續維護『學校』的安全感。這應該要是生活習慣,而非目的性的舉動。對自己的交代。















*電影海報照片皆取自《維基百科》。

2007年10月10日 星期三

又是開始。

Thu Oct 11 05:07:10 2007
又是十一日了。從七月十一至今已整整三個月,我從最末個房間搬到第一個房間,終於有了對外的窗戶,即使小,卻透著微微的風。而風從悶燻到現在,已然寒意。時間推移我徒能光彩洋溢卻無法不接受引誘地,持續運轉、和磨損。

為空空的房間設想擺放家具的方式,一直是我所喜愛的遊戲。我畫了一個又一個簡圖,直到終於挑選出鍾情的款式,才心滿意足地感到疲倦了。這回我需要長簾。這也是過去一直想要的配件,只與美和安全感相及而非關實用,便屬奢侈,該遭到避免。但我多麼想要一套長簾呀!(說不定這次可以如心所願。)

每次這樣大肆變動房間裡的擺設所造成的不二結果就是鼻子極度嚴重的過敏。但身體遭受如此窘迫折磨的一切過程裡還是無法不感到欣悅。

流於同類,不嘲笑朝三暮四的猴子,我持續不懈地期待著或製造著諸如此類的微小變動。

就要接近樂此不疲了的,『新生活』一直都在重頭開始。














2007年10月8日 星期一

我的【卡薩諾瓦】Il Casanova di Federico Fellini (1976)

Tue Oct 9 01:17:42 2007

和7先生晚餐之後一起抵達電影院,在瀏覽影展售完場次時我遠遠望見正對面的橫椅上有熟悉的瘦小人影,而且身上所有配件我都認得。「是小坎。」我很高興隱形眼鏡效果驚人,這要是在往常我一定看不見。我在小坎推薦下嘗試從來沒有過的經驗『在電影院坐第一排』,但一開始播放片頭的眾多人名時我就因巨大的壓迫感加上仰視的角度而逃走了退到第五六排左右的中間位置。故事立刻開始,熱烈的色彩、扭動的人影、光和豐滿的聲響。

卡薩諾瓦的派頭(嘴唇、鼻、雙眼和高大的身材),一開始嬉遊搬的調情和單調的做愛姿勢,眾多女性相類但異樣誇張的性高潮,盡可能華麗的服飾,煙霧裡的夢境,巨大的女人和侏儒共浴並唱著囈語一般幻美的歌謠,落伍的禮服,年老的紅眼睛,拉大提琴的美女和,詩意的性木偶。

那些瘋狂的恣意的"最活躍的貴族們"所執行的遊戲,灑落的酒和果實、當眾做愛的競賽,在混亂中以高椅運至巨大管風琴前的各個樂手到齊,近乎無理性地砸擊直到和聲震動,當眾豎立歌唱。(又被嚇到了。果然所謂西洋音樂就是他們的。)難怪他們寫劇評的一直說費里尼的『之間』?當媾和改成卡薩諾瓦仰臥而駝女騎坐於他,接著就是年老了。不堪的年老。

那隻開闔的金色的鳥播放奇特具動機性格的音樂,主導交媾過程和節奏。真是奇想。迷亂的卡薩諾瓦最後一位性伴侶是酷似大提琴女子的木偶。他洩慾之後任由她雙腳高舉地仰臥睡床。故事結束在年老的眼睛裡對故鄉威尼斯的夢境。深夜的空城、笑鬧竄動的貴族女子、黃金馬車中的母親和教皇、和僵硬的性木偶。牽起性木偶的手,試圖擁抱……

散場的時候我淚流滿面地走往出口,燈光中清楚看見其他還坐在椅凳上的觀眾詫異的表情,對著我一臉潮濕和肅穆。眼淚充沛得順流至上衣胸口。和小坎短暫會合的一兩分鐘內我笑著舉起手上的生理食鹽水,說看完電影眼睛很累,笑得很開心,對那些為洶湧淚水感到詫異的陌生人。

接著困境來了,過午夜,雨細若毫毛,台北像空成,和電影的結尾很能相接。(差點趕不上捷運回住處!)














關於限制

當某天有人問我說「妳這樣一個"思考自主"的人為什麼會被這類小事情限制住?」的時候由於我習慣坦承,就回答他「自由是一種限制,所以必須要有所限制才有可能獲得自由。」這是搬家整理稿件在某份快要過二十歲生日時的樂譜手稿上發現的,我的喃喃。幾年後看了感到很可愛。

後來他又逼問了些什麼我就記不清楚了總之這場丟接結束在露骨的實話我說「我知道我在做什麼。我清楚。所謂的"我被限制"近乎利用。但不要再和我提這件事情。」

關於『自由是一種限制』的起源,只是我發現如果真的完全按照下意識胡亂去寫,使用的音高結構反而會呆板過已經設計且限制過的模樣。聽覺有記憶,如果不故意去限制自己,很難瓦解一些嚴重的習慣。但後來,當我在別人身上看見『限制』時發覺,除了利用限制之外,限制可以禁錮,可被視為一種保護。















如果我不限制自己的舉動
情感上就會永遠繞著習慣的溫暖揮之不去
的記憶,一再陷入希望和絕望的輪替

2007年10月5日 星期五

格瓦拉之死

我決定留存這則新聞。人,尊嚴可以致
生死如此




中時電子報更新日期:2007/10/01 04:39
記者:郭篤為/巴拿馬九月廿九日電

一九六七年十月,玻利維亞陸軍中士奉命槍決被擒獲的左派游擊隊領袖格瓦拉,結束這拉丁美洲傳奇人物的一生。四十年後的今天,又窮又盲的退休老兵接受古巴免費眼科義診後重見光明,再享充滿色彩的晚年。

馬里歐.特蘭昨天在家人陪同下前往聖塔克魯茲市醫院的眼科診所,接受名為「奇蹟行動」的免費白內障切除手術。馬里歐在紗布拆除後,無法相信見到第一張面孔竟然是,為他操刀的來自古巴的醫生。而當年死在他槍下的游擊英雄,正是推動為拉丁美洲廣大窮困民眾提供免費醫療的切.格瓦拉醫生。

馬里歐重見光明後,如果不是他堅持要他的兒子到當地《義務報El Deber》刊登一則鳴謝啟事的話,絕不會成為焦點新聞。

一九六七年十月九日,馬里歐奉命對前一天受傷被捕的格瓦拉執行死刑。他指出,為了避免破壞格瓦拉的頭部以便割下送往首都陸軍總部,因此他對格瓦拉已經受創的腿部和下腹連開數槍。但劇痛中的格瓦拉睜大了眼睛叫他像個男人不要發抖,拉開襯衫指著胸部要馬里歐補他一槍。馬里歐追憶格瓦拉胸部中槍斷氣後,瞪著他的眼睛一直沒有閤上。格瓦拉睜眼死不瞑目的一幕一直沒有褪色,深植在已變瞎的馬里歐記憶中。

古巴共產機關報《格拉瑪》今天以「格瓦拉又打贏了一場戰爭」為題,報導殺害格瓦拉的凶手,因格瓦拉當年未完成的理想而重見光明,無異是歷史無情的諷刺。















2007年10月4日 星期四

我的黃昏電影【生活的甜蜜】La dolce vita (1960)

Thu Oct 4 22:19:37 2007

看完電影走出戲院總會一陣恍然,弄不清楚方向,一下子回不了我所站立的城市。很可能我看戲就為了場域錯置的幻象。紛亂而吵鬧的現實有了暫時停止的可能。(不過現在知道看戲有沒有轉移空間的能力還是得看導演。)今天播放的電影是報導中提及的所謂經典以致座無虛席,要不是大朵提醒我還真會漏選了它(畢竟一次展出二十三部電影我最多看一半)。

這回是有劇情的了。題目好熟悉,也頗為年老(至少有半個世紀),卻從來得不到解決。(要從齊克果開始算的話就更不止這歲數,我從電影的時間開始計算。)在友人自殺前和馬切洛最後一次的對談中,出現好多好漂亮好煽情可是悲哀得如此真實毫不遙遠的句子,我好想一個字一個字都記得,但似乎是忘了。最深刻的,竟然是富豪女馬德蓮透過古堡建築對馬切洛如真似幻的求婚。馬切洛回答:

「妳的絕望會讓我充滿勇氣。」

馬切洛從朋友自殺之後黑眼圈才變得特別清晰。我還是好想想起來他的朋友告訴他的話,似乎是這樣的(憑記憶):「最悲慘的生活無非是受到社會保護且完全能預料的美滿。」「人應該要超越情感,在美好的藝術中追求和諧。」諸如此類。(是不是很煽情?)最後一段落,令人厭煩的狂歡會裡,馬切洛不斷掏出抱枕中的羽毛,逆光灑向每一個被道別的賓客,一直到羽毛終於掏盡了,他在眾人無聲中歪歪斜斜地走出去……

另外感興趣的是,從馬切洛試圖自殺的女友愛瑪、富豪女瑪德蓮看待馬切洛的神情中令我很懷疑一點:『難道討好女人唯有透過美好的性愛?』這是真的嗎?(最近很流行這個話題耶,都是李安啦。)

那位『經過長時間飛行仍美麗得有如新鮮的玫瑰』在電影裡飾演電影明星的金髮豐滿漂亮女演員簡直純真得有如獸一般,活躍又明亮,卻也只有她視馬切洛調情於無物。這暗示了什麼?最後一幕是那位一定要有音樂長得像天使的鄉下侍女在海岸邊和馬切洛道別的笑容。無限放大。




結束後感到心慌,在晚餐時間買了一大盒甜甜圈但是噁心得完全吃不下。也完全不感到飢餓。每個甜甜圈都咬一口,嚐起來是濃烈的空無。冰箱裏還有我為自己準備的好多甜食。但此刻,一直想要苦。我想著,一杯黑咖啡如何?但是錢花光了。所以回家泡了一大壺茶,要很濃、很濃才行。














P.S.大跨步奔走。一路上對"匆忙和期待"深感熟悉。(以前就是這樣一場一場趕著聽音樂會的呀。)但抵達電影院時仍然過五點幾秒,已經在播放參與電影製作的姓名列表,所以我有看到第一個鏡頭和最後一個鏡頭,有進步。(viva)

2007年10月2日 星期二

我的黃昏電影首部曲【羅馬】Roma (1972)

Tue Oct 2 22:25:58 2007

滿懷著某種虛無的雄心壯志(其實是初見噢根本不知道會不會喜歡),卻因為遲到所以沒看見凱薩大帝那段戲(該死,每次都這樣!),我首先看見螢幕的畫面是幾個男人對枯瘦的老者說昨天表現得很好,所以電影對我而言是這樣開始的。卻也和其他人一起結束在夜晚人聲褪去光影沉靜的羅馬古建築中,橫行而震動大地的飆車族身影。看完電影之後恍恍惚惚地走出戲院,首先感覺到餓了。和剛才充斥的音效相對,台北市的晚餐時刻突然變得異常秀氣。

除了買票時莫名獲得插隊權利的那位滿頭捲髮的胖男人後來竟然坐在我右前方位置並在電影進行到三十年未變台灣也正當流行的那種歌舞秀場串連時睡著,還不斷用獸爪般的手摳整頭的捲髮,發出像是塑膠摩擦一般的很具體的聲響完全打擾我之外,電影計畫的首部曲不算令我失望,目前沒有具體感想,以下零碎:




‧拼貼的聲響。怎麼會有這麼多這麼豐富的聲音。特別是持續的造音好多,質感和他愛用的那些煙霧類似。會擴散,還會牽引的。

這個民族有好多歌。(其實現在所謂的古典音樂語法基礎就原於此)


‧光影。他可以很誇張的在一排人中就偏有幾個人是整張臉黑色。故意的!可是,為什麼呢?後來我也喜歡上那些全黑的、由於離鏡頭很近因此特別巨大的黑色背影。姿態特別像漫畫。


‧服裝秀。又美又令人想揍扁扁的逗趣,哈哈哈怎麼會住在教皇附近然後醬子搞。特別是扮演高特的金黃色世界出現時坐位中有僧侶出現中世紀名畫的「降靈」嗎那個怎麼說,就是感覺到被高特充滿之類的,哎唷,我忘記了,的畫面!


‧煙。噢,可怕可怕的煙。我在現實生活中最經常厭惡又害怕的東西。他大量地使用,有時候我覺得那是真的,後來才發現有些是故意。他那些誇張可怕的粉塵。


‧畫面是多焦點的,雖然一定會有一個畫面正中的東西最亮也最大,可是背後活生生扭動的所有小東西都還在進行著,或者還在位剛剛的畫面做和聲上的解決,所以會看來不及。他可能拍了就是想給人看很多遍。


‧特別喜歡的畫面:雨天泥濘中行駛車輛的雨刷和擋風玻璃的視線。壁畫在接觸到空氣之後風化的過程。其他是印象深刻的畫面:肥胖婦女躺在床上正面拍攝一個頭夾在肩膀中怒斥道德問題。年輕男生和大肚子友人在豪宅的妓院沙發時他的朋友不斷發出一種奇特的笑聲。高特服裝出現前一位淺粉紅色紗質的乾枯老人,他和紅衣、觀眾們行禮的姿勢。露天餐廳中站在椅子上唱反覆小曲的女生。


‧我猜這導演一定很自戀。有一點點悲傷,經常驕傲。




離開前想起七先生為我定好的票還在櫃台就去領,接著還上樓去看些費里尼漫畫小展。其實一走出戲院不久我就夢遊似的跨入誠品,立刻拿一本李安新出的厚厚的書猛翻照片。我的天,他年輕時瘦瘦的頭髮比現在多,真的有帥。完全足以成為明星。(果然不輸王力宏)

最後我拍了一點點照片才離開。這裡是台北市(笑)。














2007年10月1日 星期一

光輝的十月

Mon Oct 1 13:43:09 2007
我向來很注意日期和時間,雖然過得生活簡直沒有刻度可言,但『時間觀念』對我來說仍然無比重要。我經常弄不清楚星期幾,但每個月的最後一天,要跨向下個月的那一晚,我就會因焦慮而造成嚴重失眠。也就是說我的計畫多半以月作為單位,一個月過完跨向下個月時我總會發現計畫執行狀態極度不佳,而願望卻一天比一天淡化(意思和遙遠無關,單純就是願望對我而言逐日魂飛魄散)。

「我到底要什麼?想做什麼?目的是什麼?」
「我做這件事情所耗費的時間和金錢,能幫助我達到什麼嗎?」
「而且就算達到了那個什麼,那就會是我的目的?會是我想要的嗎?」
「如果說『做這件事情』本身就是我的目的,但我明明不想做它啊。」
「我到底要什麼。我什麼都不要。可是我不能一直躺著不動。」
「活著就是要站起來走來走去做一些什麼事情。是這樣嗎?」

「我已經到了被迫立刻做出決定的年紀了。」
「我如果不做出活著的決定,就必須死,社會判刑。」

我知道,可以在黑暗中平躺、腦袋裡充滿這些混亂的問句,是雙親賜給我的恩惠。我非常感激。(說不定這可以是我去執行什麼人生計畫的出發點:『感激』?看見這詞彙似乎有點靈感產生。)但過去我已經自私慣了,堅決反對地拋棄了單為『感激』而活的,順從父母的人生計畫。(如果要全心全意地感激,我應該重考一百次也要考上師字輩的音樂相關科系,從學生時代起執教不管有沒有當老師的天份都要穿上小洋裝,去讀師字輩研究所並一年一年地爭取公家的音樂教師職位,過程中嫁給一位家境不差最好也是公職員、性情溫順、不抽菸男子。順利的話在三十五歲以內了此一生,養兒育女孝順父母。)但是我已經去把我自己贖回來了,雖然還沒付贖金但某種程度上我已經獲得自由之身,如果真實要感激,『聽從』已經是條開過頭的道路,現在要迴轉有點晚了雖然還來得及,可是迴轉的話我就捨棄了我最感激的重點『被賜予某種自由』。而這才是最該報償的刺點,問題是要報償它真不是太容易的事情。(暫時無解,先打住,進行下個主題。)

我明確地意識著『虛榮』對我的意義之盛大。人活著,特別是活在『社會』裡(以我目前對它的淺薄了解),最重要的莫過尊嚴。尊嚴和虛榮經常只有過度纖細的一線之隔。至少我經常分不清楚那是我的尊嚴還是我的虛榮,好像只是詞彙上的認真程度或氛圍差異。

眼下對我最重要的,就是獲得『進食合理』的認定。順利地按照進度寫作在某個階段可以完全獲得『進食合理』的證明。但只要我對寫作的內容感到愚蠢、無可容忍,我就又失去了『進食合理』。而這是多麼容易發生的事情,只要放個中秋假期三四天左右,在回頭看正要接下去的前面部分,就會無法不感到愚蠢。拙劣。令人厭煩。以致某種絕望。

我想著,只要是做"有用的工作"應該都可以獲得『進食合理』。問題是,什麼是"有用的工作"?觀察到的,對我周圍朋友、室友來說,可以安心進食的理由無非是『可以賺錢的工作』。(這時突然想起一個特別的例子,也有朋友是賺到虛榮就可以過活的那種。不然就說是尊嚴好了。)我有位新室友畢業於隔壁大學的園藝系,現在在販賣調理包的咖啡簡餐店工作,已經三年。她說自從她有自己的薪水領之後每個月都會花一萬元在購買日本精品店進口零食上面。以前領家裡的錢都不敢這樣用。另外小坎大朵都要經歷一陣子『購買昂貴物品以滋補償』的日子,但半年多以後這種症狀就消失了,似乎可以不用補償自己了。(人真的很會適應,絕對不輸植物。)

所以我自己在那寫作不知道是啥鬼的東西既然賺不到錢就完全可以被分到虛榮或尊嚴這一類。這兩個項目同類的原因是,它們存在的主要基礎是人本身的價值觀。我想著如果我可以更換價值觀,是不是可以更換『進食合理』的要求?可是黑暗中,在抽風機轟隆轟隆的聲音還有我親愛小熊毯子的陪伴,隱隱約約地我感覺到似乎沒這麼容易解決。

記憶中,無論食色或任何遊戲或聲光享受,都沒有一項可以比我那虛榮獲尊嚴一類的『進食合理』活動──塗塗寫寫獲得更多更多更多的『快樂』。(事實是只有當時的情緒可以被我稱之為『快樂』。)但這也不代表什麼。我從以上兩三行的敘述中可以得到的訊息就是:此人虛榮到無可救藥地步。該死。

「抽掉一切,包括『進食合理』,妳喜歡寫作嗎?」

光想起『作曲』就充滿了堅毅的光芒。我完全無法像使用中文這樣隨性恣意地『作曲』。但我同時清楚:可以愉快地用彩色蠟筆塗鴉、可以自在地打字,都是因為明智未開的原故。沒有受過教育,不知道苛責自己,所以很愉快。(所以教育的意義在於綁縛?至少有一層是的。)我猜我不喜歡作曲。對我來說,光是購成我目標的美就是意志力挑戰,還要包括與價值觀和金錢的競力;社會對我的失望加上極度虛榮的人對自己的失望的挑戰等等。我是懦弱的人。在我遭受三四年曲子只寫得出開頭的折磨之後我就無法不去害怕未來生命的三四十年(要是我有幸活到的話)都會在『只寫開頭』這種西薛弗斯式的折磨中渡過。要真如此我一定會因為瘋病而死。我保證。

「那如果妳不喜歡的話為什麼還要去考音樂院?就只因為它很難考?」
「又是虛榮作祟。虛榮完全可以操控妳。不,妳就是『虛榮』本身。」
「妳知道那要花很多錢和時間嗎?如果那只是虛榮的話值得嗎?」
「妳知不知道其他人或許要花很多力氣去幫妳滿足妳的虛榮?」
「妳好意思嗎?妳值得嗎?就算妳值得,虛榮值得嗎?」

我忘記最初的理由是什麼了。但記憶中我曾經可以講三天三夜不間斷也可以只用一句話簡單說明,就是我要這麼做。不過我全忘記了就是。可能那三天三夜不間斷或者那一句話簡單說明,都太不重要了吧。

於是很平常心地去想「身為人就是要走來走去,要做ㄧ些事情」。這也包括做些比較不耗能的事情啊不是嗎?(有時候又會很惡劣地心想我不去消耗反正能量也會被胡亂消耗掉,可是就被胡亂消耗掉也沒差我比較不用對自己付這麼大的關於耗能的指責。)

隔天早上醒來一下床還是頭痛欲裂。從前兩天的右後方轉到今天的左前方。莫名其妙的偏頭痛。於是在早晨的光線中,我想起醫生在談話中所做的努力,發現完全和虛榮相扣。他像幼兒引導式問答那樣,截獲我的虛榮,一再一再提醒我,或者唬弄我,「沒錯,妳正在往那個方向進行。」甚至還可以對我說「就算妳像屍體一樣躺著好了妳還是正在往那個方向移動。」初見面的那兩三個月我不斷地受到某兩個驚人的光芒詞彙"Creator"和"Artist"的挑逗。醫生的工作有可能是把我的虛榮升到最高處,高到比生命還高,然後我就會為了滿足我那比生命本身更高的虛榮而運做起來,而,愈來愈勃發。是不是這樣?似乎頗有點道理噢。

這麼說起來越虛榮的人應該要越健康才對。噢,不是這樣,應該說越不清楚有虛榮這個詞彙但越熱烈執行的人越健康。

在九月的最後一天,我赫然發覺【夢是唯一的真實電影節】已經開始幾天了,感到又興奮、又著急。在我拒看舞台劇之後嚷嚷著要多看電影以補足我在綜合藝術類的見識貧瘠,再過沒半個月,這電影節就開始了。一聽見非常開心,立刻要買套票。母親和奶奶給我很多零用錢,我付得起(雖然不是靠自己的力量)。那我就可以過著,一個月看十場電影的生活。我會像個人一樣走來走去,做一些什麼事情。新月份如此開始很不賴。加上我決定換補習班的法文課也在十月一日開始,所以今天必須去繳學費(仍然不是自己的力量,必須拿零用錢去繳)。興奮跳躍的十月計畫就此展開,只是平躺在床上,我沒有辦法不去正視:其實沒有電影也可以活好,不上法文課不去法國也可以活好,我不該胡亂耗能因為我無法承擔該有的回饋。這樣寵愛地養育自己(其實比不上父親母親,電影票一張一百五十元,鋼琴課一堂可是要兩千元整而且還是八年前的價格),又能如何,還不是不曾間斷地往毀滅走去。

但,這就是活著嗎?(虛無感如此盛大幾乎將我溺斃)














2007年9月30日 星期日

布丁底層的焦糖

Sun Sep 30 22:12:25 2007
好多年了。好多好多年來一心一意要去的地方
終於像布丁底層的焦糖
一口一口接近著被期待已久的埋藏的寶藏

終於要揭開。但卻不明原因地害怕起來,愈發怠惰

只剩下最後幾個月可以等待了
突然感到…其實並不想去哪……
也沒有什麼『絕對』或『非如此不可』
加上這幾年對『音樂院』極度失望(簡直染上恐懼)




我到底在幹麻?














2007年9月29日 星期六

無頭蒼蠅難道還足以飛行

夢境的內容大多在逃跑。現實生活中也不斷逃跑為題有更多創發狀的舉動,就連計畫著出門遊玩也以逃跑為原始主題。我必須逃跑,到底是從哪裡逃去哪裡我還甚不明白,逃跑的意圖強烈到理由忘了都無關。為著逃跑,我確實是一層層地遙遠脫離一些我最為熟悉的環境。好像越不熟悉的事物就越吸引我。逃跑才是正題。『出門遊玩』不是有我這樣成長過程的人會習慣的活動。如同我迷戀過節,但對過節本身又有極大的抗拒,為著我嚴密的秩序被打亂為著不安被抽離的節奏。我總是讓自己抵達全然陌生的狀態,再逐一去建構我所謂的紀定程序。近來一直嚷嚷著『出門遊玩』顯然又是逃跑的新花招。但無論如何我都逃不了。逃不了,因為根本不知道要從哪裡逃去哪裡。在逃跑的慌亂中也甭想想清楚原因和路徑。簡直悲哀。














2007年9月28日 星期五

960927台灣鐵路局自強1030次9車26號

‧在腦海的映像中見到雙親的面孔

下午 03:43 2007/9/27 我曾經以凝視一個『人』的態度凝視我的父親,所以在我想看見他的臉時我能在心裡平靜、近乎抽離的印象中讓它浮現。我也曾經以一樣的方式凝視我母親的臉。生命是真正的奇蹟,無論如何我都難以想像這個特定的男人和這個特定的女人交換精卵之後會造出『我』。眉目手足身形髮色等粗略的外廓是比較容易看出線索的,但外廓不過是瓶裝『我』的皿器,即便我也經常在自己身上看見我最厭惡的親長性格(以父親為多),卻認定那是耳濡目染所成就的,我所最珍視的『我的意識』(或說知覺嗎或說欲望嗎)(因為人要不是正在記憶就是正在遺忘要不是正在欲望或消彌就是正在滿足或逃避)(就像是某些蠅蟲的複眼,最方便察覺的只是物體的動態而非其本身。)來源真的還存有基因嗎?真是神奇又詭異。不太衛生。




‧進度荒廢,焦躁

現在時間是下午 03:55於2007年9月27日中秋假期方過的週四,北上的自強號列車第九車廂26號靠窗座位。荒廢手上作品進度已經好多天,心裡異常不安的此時此刻拿起人類文明的重大人性科技我那小小的隨身通話器渴望以撥出電話,和人近乎漫無目的的對談來消彌那些如同持續性噪音的不安、不安和不安。但轉念之間就放棄這類虛無的求救舉動,因為這沒有任何用處,特別是在我切斷了所有一切有可能軟化我,讓我懦弱的各個依賴。




‧聆聽婦女談話紀實

兩位母親學生時代的好友在狹窄悶熱的車廂內以更年期開始五年內的婦女一種奇特的真摯和高分貝嗓音不斷互相辯駁關於母親二十多年前所選擇的婚姻是否正確。

「她不該嫁這樣的人。她的哥哥們都有責任。」

「嫁給他不壞,要不然就生不出這兩個可愛的小孩。」

我仍然認為我的出生是個錯誤。這種錯誤的感覺有時會愈發激動,至我肉身不自拔地分泌體液去糢糊視線的地步。我是降生在如何激烈又平凡的不諧和之中,聽覺取向打從初學琴的前兩三年(剛受音樂基礎訓練的一開始),就最為喜愛增四度。這是自然音程中最無法共振的兩個音,也是最令人驚異的組合,無可明狀的漂浮感和擴張感吸引我如此遙遠又如此熟悉,宛若鄉愁。




‧桔仔阿姨的次女和我一起搭車北上

「有一半的人想結婚但不想有小孩,另一半是一定要有小孩但不想結婚的人(她漏掉了第三種不想結婚也不想有小孩和第四種想結婚也想要有小孩),我就是屬於一定要有小孩但是不想結婚的那一種。所以我媽的說法(桔仔阿姨和我母親都說過如果未婚懷孕希望接手養我們這些女兒的孩子)很符合我想要的結果。可是事情沒發生都還沒個準,要是我生了小孩結果她生氣說她不養那我不就囧了。」




‧我厭惡位移

下午 05:14 2007/9/27 我厭惡長時間的位移。(一打出這串字就立刻意識到自己是個多麼懶惰的人。多麼不情願負擔、不情願期待。)我厭惡位移可以是因為懶惰,但作品中動機發展的軌道為何可以被我經營得如此拙劣?(現下天空正逐步轉暗,還不到紫藍的地步,位移和動機發展的經營被連想在一起,是絕不牽強的我只是感到無助。重點是我要自己絕不求助。)

現在列車經過一排可愛的行道樹。顏色翠綠好看,偶而還點綴以小小的花。猜猜這是哪個城市?(下午 05:21 2007/9/27 各位旅客,台中站到了。)火車進站,沿著月台是一些穿著制服的孩子。是的,是剛剛放學的時間。我看見月台上有一支拖鞋樣的雕塑,漆成橘色和黃色,因為醜所以令人印象深刻。這是弟弟現在居住的城市。我希望他相對於我可以更不令人失望。(我的意思是我太令人失望了。我練習了很久還是無法對自己令人失望不感到抱歉。我想,當有一天我可以自私到對一切完全無感的時候我可能就不會再生病了。)

下午 05:25 2007/9/27 電腦表示他剩下十五分鐘的體力。我才剛剛開始標注時間的火車旅程紀實呢。這趟回家最懊悔的應該是忘記攜帶相機的充電器,導致很多我想拍攝的內容都錯失了。頗為不甘。














2007年9月23日 星期日

中秋節前夕





中秋節前夕於大伯父家門口,後面那團光很可惜不是月亮。














2007年9月22日 星期六

18禁電影

第一次看18禁電影是【天邊一朵雲】The Wayward Cloud。

看完之後頗為無言,因為接著還立刻趕赴嚴肅音樂的音樂會累得頭暈眼花,幾天之後才在心裡確定了自己對那部電影的評價。

我認為,所謂藝術若不能昇華情緒或情感的都屬劣品。

所以不再看蔡明亮電影。之前的不看之後的也不看了。

(這有點衰,沒辦法,第一次接觸的第一個作品不喜歡,在我的世界裡那位導演就很難有機會翻身。反正也沒什麼好在意的,世界上的導演觀眾都何其多。)




第二次看18禁電影將是拍武俠拍gay片都可帶領風潮的李安,【色│戒】Lust Caution。很高興。每次看18禁都高興於 "過了某年齡就可以在智商和認知中獲得社會規範的認同"。

也無可避免地為自己的年老感到悲哀。















*20090416增加圖片

2007年9月20日 星期四

安東市場

Thu Sep 20 10:09:56 2007

早上八點多由於早餐吃太飽出門溜答,往平時不走的龍門國中方向,竟然看見小小破敗又熱鬧又安靜的傳統小攤販排成歪曲有致的小集合。後來在另一頭看見名字,原來就是大名鼎鼎的『安東市場』!


(怎麼都不知道這個嘛. . . )


我最討厭看見那些有的還眨著眼睛的魚被綁成瑜珈姿勢排成一排。畫面非常驚悚。傳統市場裡會看見的就是一攤生肉店、一攤賣熟食,中間搞不好賣西裝褲或女性內衣;另外還有賣花的、賣線香和紙錢的、賣各種鮮豔漂亮的蔬菜水果(最喜歡)。


市場內總是很臭。我習慣閉氣。但看見這樣小小髒亂的色彩斑斕,總是非常非常開心! :D


市場附近的巷弄裡屋子特別陳舊,有些也頹圮了或長了茂盛而雜亂的爬藤。看起來好美。我喜歡陳舊的房子,感覺特別有人味。




突然在這一帶看見這類我心目中的台灣代表景象,再回想起一年多前我的『淡水傳統市場大冒險』 ,發覺其實只要是"傳統市場"好像都長得差不多。(『差不多』是我最感愉快的點,否則貧富差距真的很令人灰心。) 路上都是穿著碎花寬布衫挽著菜籃或推小推車來買菜的老太太,沒有一個是我在這帶比較常見的『穿套裝的女人』。我的木屐叩囉叩囉響,繞行整個市場。沒要買東西可就是很高興。














2007年9月19日 星期三

單憑記憶的自畫像





當晚睡前才想起來,這張圖和我的臉是左右相反的。
果然是『單憑記憶』。

我對自己面孔的印象完全建立在鏡子呀。














2007年9月18日 星期二

進度不佳

Tue Sep 18 23:11:40 2007
醒來,整個房間的黑暗沒驚嚇我,我也不再為此感到絕望了。睜開眼睛平躺,夢境最後一個畫面是我和父親母親相聚,坐著聊天,而我一往如常地又憤怒又恐懼又非常尷尬地笑著。也一往如常的他們對並不在場的兒子感到欣慰,而對我的一切不盡人意發出『輕微地喟嘆』以致嘲弄。再往前推,夢裡我借一個健康食品店的老闆一種奇特的、像是脖子恆常被掐住的聲音指責我的生活作息。要我最好醒在凌晨。


雨仍然一陣一陣地響著。算一下日子感到進度堪慮。太寵溺自己的下場是腦筋渾沌不清楚。


睡前最後的朦朧念頭是『過去的臉』。已經好長一段時間不對臉的模樣認真關注了,興趣蕭索。也有些太久沒去塗鴉。這都是不該的。我想為自己列表,每一天都要完成多少遊戲內容,但反過來其實『列表即為遊戲本身』。總而言之我突然意識到如果想制衡我目前進食的營養不均狀態,最立即的辦法可能是打開塗鴉本子。在文字也將被我壓入形式的嚴厲時,只剩下絕對拙劣的塗鴉能盡如我意地嬉鬧了。


玩得太辛苦會令自己感到捨本逐末的呆。但什麼事情一旦上手了花樣就來了,原本樸質的愉快會受損害。















2007年9月14日 星期五

對話摘要(按脈絡)

下午 11:31 2007/9/14

【A】
醫生問候我三個月以來過得如何 搬家之後如何
我說附近食物很糟
醫生說聽不出我受難 因為我一直笑

我說我又開始創作並提起曲子方面的進行
採用直覺和摸索找音,沒有預設音高和音型

小說方面的構想
1.形式
2.造神企業
3.分裂和反分裂(對稱)

我提網友精彩來信 → 儀式性、形式、最愛命名

醫生說怎麼可能沒人發覺我的造神遊戲
(設立神祇,因為信仰祂所以舉動
但所有舉動才逐一構成祂,逐一清晰祂)

醫生提起武俠小說中『遺忘才完整』 → 張三丰對張無忌「你忘了沒?」
我提獨孤九劍 → 無招勝有招(破除一切成規的輕靈和精準)




【B】
我提重讀杜斯妥也夫斯基和他的小說
醫生提印象派畫裸女的畫家 → 時代所能凸顯的特殊性

我提李安演講稿中的那段落
再提尚‧惹內的關於詮釋

醫生說你才幾歲

討論形式本身的美
我提尤里西斯
我提伊塔羅‧卡爾維諾
再提杜斯妥也夫斯基

醫生說小說好看的地方在於兩層或多層的解釋

醫生提出他在對話中發覺的
我在音樂上做形式等一切最理性的基本功訓練
但在文字上完全放任直覺和情感
甚至極具保護色彩的
摒棄任何『作品』的頭銜 → 然後他說企圖心強烈
我提表演的意識性 → 特意瀏覽眾多最熱blog類卡爾維諾參觀大書店
反塞食的意識

醫生說看起來都沒有人能和我對話
我承認最近很空虛(唉,苦笑)

約好24歲前的作品發表會
(醫生大方答應如果時間允許願意去喝一杯咖啡聽音樂)

文字作品還沒結構完




【C】
醫生問失戀傷心嗎
我說起我的憤怒
最生氣的不是一個人對我撒謊
我可以包容因為種種性格上或面對事情時人性的懦弱
但身為一個人就不能作品糟
因為作品就代表人本身

為了維護友誼,我不敢看。
這是最真實的情感

醫生說2046中的木村拓哉 → 一個誠實演員的自白
活得刻痕很深能不得意嗎? → 我猜出醫生六七月生

那不會是我的情人














2007年9月13日 星期四

即使毀亡

Fri Sep 14 02:04:39 2007
百香果壞了。我在切開它之後才確信乾皺的外殼已經軟爛。果肉仍舊鮮黃,嚐了一小口但酸甜不再,取而帶之苦澀,就都扔了。夜間小塑膠袋在密閉幾乎是悶熱的房間裡散出腐敗而濃鬱的氣息。

(即使毀亡,也依然華麗。)




我已經盡我一切努力來寵溺自己。餵食以盡可能豐盛美好的食物。但仍舊一天比一天嗜甜,從每天一份甜點到兩份到三份到無時不渴望甜點。檸檬乳酪蛋糕、巧克力餅乾塔、抹茶甜甜圈、各種口味冰淇淋,但心裡再清楚不過甜,只能是空虛。當下微小的幸福。卻勉力地抵抗著無聲滋長的巨魘。抵抗著。




「我的手壓在他背脊大塊骨頭的位置,重重壓著。他問我幹麻呢?我說,那是長出翅膀的地方。」

「他對我笑說妳有病,翅膀才不是從那裏長的。我就說明明是,不然你說哪裡可以長出翅膀?他敲了敲安全帽說這裡面。」

「我說『才不是呢是這裡』而且更用力壓著那兩塊骨頭。他突然坐得更挺了。換我問他幹麻呢?他說,『因為想讓妳覺得,它長出來啦。』」




(如果妳相信有翅膀,妳就可以飛。所以他說"想讓妳覺得",所以他才坐挺啦。)(而我曾經是相信的。甚至到現在還不忍心反駁。)(不也是因為相信,才苦苦掙扎的嗎?)(哪裡苦了,都是甜的。妳餵了自己這麼多甜點!)(有時候宛如焦油的卻比較香甜呢?是否顛倒了味覺?)

說到底,妳相不相信?














2007年9月10日 星期一

九個月之後

Mon Sep 10 23:52:58 2007
等待已久的那一天似乎是終於到了。

昨天兩小時小試身手,今天增加到三小時但沒有昨天寫得多,只去分析已寫成的部份:六小節的和聲、節奏和動機發展。發現雖然寫就的過程全靠本能,沒有預設音高和發展模式,分析起來卻結構莫名嚴謹。這是把自己擺放一段時間才顯出的變化,令人又開心又不安。我似乎是真的吞吃了一套音樂語法,但是否會就此被禁錮?

無論如何能持續地工作就是愉快的。滿足的。我希望這小小的作品能在24歲生日前完成。久違了,音響、譜紙和我慣用的鉛筆。




只是作息又亂了,傍晚時是K小姐的電話將我喊醒,拯救我所陷魘域。愉快地和他們約了明日下午見面,掛上電話後靜默了好幾分鐘才意識到夢境平凡瑣碎的內容早已被遺忘卻只有尷尬、不舒適、不快樂的基調還濃鬱縈繞著揮之不去。下床前我一直沒想清楚到底為什麼?為什麼要一直一直這樣堅持地不快樂?

儘管糧食配額不高我寧可吃少卻很盡力地選擇較好的食物,但仍經常在飢餓時感到絕望。今晚選擇薄餅pizza,把它吃光後一口口啜飲著黑咖啡宛如焦油,注視辛亥路來往的車輛。滑行的車燈在逐漸深沉的天色中被視為地面的流星。本質無異,所有的航道都通向死亡和墜落。有時它們等待著交通號誌轉換,車尾燈一片腥紅點點,行道樹彎曲、靜默的枝枒是我最珍視的成列休止符。

「應要感到滿足,畢竟昨天又擁有了一個新的『開始』。雖然這是放了幾乎三個月的作品計畫,但隔九個月了終於重新動筆,怎能不感到生命脈動的光芒?」想著剛誕生的六個小節:

「還需要考慮如何打破現在看起來過於規律的節奏,如果希望在單拍中有一些複拍的擴張感……。」

於是起身付完帳就大跨步走在陰涼卻逐漸染上食物油煙的微風裡快速回到住處。入秋了,我身上穿著棉質長袖,視覺上比來往行人更早換季。啃完當日甜點"7-eleven購得的檸檬口味乳酪蛋糕條",滿足的表象中有幾處坑疤。

如此依賴24小時便利商店食物顯示出我有多麼不適應這座繁榮而昂貴的城市。我對自己感到失望。




然而我卻能在一片混亂的房間裡坐定,開始書寫了。














2007年9月6日 星期四

漫步,由此開始

Thu Sep 6 21:07:57 2007
隆隆的車響,夜間攀附著藤蔓的住宅區傳出稚幼的鋼琴聲。回收垃圾的阿伯整頓今天的成果。開著小卡車的水果販仍在暈黃的燈光下手拖著腮等待客人。垃圾車靠岸的小公園一角,柏油路僅稍為黑得油汙。年輕的黃種人父母牽著已經上幼稚園的小孩,滿口牙牙的美語,黑頭髮黃皮膚龍的傳人硬是不說中文。忙碌運作的影印店中傳出反覆再反覆的機器運作脈搏。走進便利商店之前會聽見的叮咚。遛狗的老先生、忙著收攤的伙食店、腥臭的販賣寵物櫥窗、再轉角仍是車響隆隆。

我似乎已經不再害怕這個陌生的令我不知所措的城市。我不再憤怒如初。我開始漫步。特別是傍晚之後,蒸籠蓋子一掀,太陽熄滅了,微微的風復甦像是剛睡醒的吸呼,我走著、走著,竟也在這樣運作得既混亂又悠閒的節奏中享用它被我一把緊緊獰出的混濁的具強烈腐蝕性的美感。當我望著鮮艷壓克力板做的招牌上歪著吃得肥肥胖胖剛出門散步的小貓,月光(多半是路燈)給周圍烙下深深淺淺的樹梢痕,雜吵的寧靜中我仍然感到瘋狂強烈的孤寂和沉默。

(我不知道他特意撥電話來道別表示將赴南部的兵營是否對我鬆懈居住在此的緊張感有所幫助,但我聯想到了這些。我確信我沒有做壞事,只是態度太過惡劣而已。但我還不確定自己是否害怕見到他。)

(我想答案很可能是肯定的。我不害怕這種人。要認真去觀想這一類人活著的支柱和生命的力量總會令人感到更加悲傷,我想我害怕的是看見自己愚蠢的願望。我應該算得上是『想結婚的女生』,同時願望一種很能妥協的性格。結果我確實有足夠的力量去辦到經常做我沒有做過的事情來測試自己的可能。)

搬到這個城市的心臟周圍來,就是為了傾聽它。不是嗎?逼著自己要走近人群(絕不是長輩呼喊教訓的『走進人群』),即使永遠不愛,不喜歡不舒適,也一定要試過,要真心。

今天試了幾家影印店,有的印一張B4譜紙要一塊半有的要一塊錢,紙質差不多色澤也不相上下,恐怕要試用了才知道。我每天都看看計步器上的數字,終於在這個晚間我開始漫無目的地行走。我對自己不再害怕得誇張感到愉快,像是又渡了一個關卡。印了一疊譜紙,思緒也開始束齊了,我想過是否永遠都不能絕望?站立在生和死(或所謂瘋癲和理智)之前,是否永遠選擇背棄或擁抱的姿態就能一路通關到底?活著能不能就只為了活著而已?

於是,不知道第幾次又讀起九歌的各種註解,讀那些不會唸卻幻美的字詞,那些牽纏而悠長的深情,惶惶然的禮敬和對生命無盡的戀慕。














2007年9月4日 星期二

跨日線

Tue Sep  4 19:25:30 2007
每一天,都會感覺到自己正在待著一個神奇的時刻來臨。那是一個專屬於我的、特別的時刻。在那一刻我會像重灌電腦那樣瞬間喪失雜碎的記憶和疤痕,特別是那些多餘的、不重要卻一直丟不掉或不捨得的,都會在那一刻完全消失,再也找不到痕跡。

等久了就會嘲笑自己。這畢竟是個愚蠢的等待。電腦隨時可以重灌,按幾個鍵就完成了,難道突然間推翻腦袋中的C槽會有這麼困難?「懦弱罷了。」我會這樣指責自己,但是一天又過了一天了。有時會有某些勃發,似乎預兆著我的等待,但又不太相像。我總覺得我會猜錯。

(它會以甚麼樣的姿態到來呢?)
(那一天太陽從哪一個角度升起?是甚麼顏色?)
(有風嗎?風捲襲著甚麼樣的氣味?)

等得厭煩了,會動手想要為自己締造什麼。像是今天,又拿起已經大致設計好卻還沒動手寫作的某些符碼塗鴉和文字解說,接著又牽扯出譜紙用完了附近影印店非常之多等雜緒,總是認知到了「還沒準備齊全嗎?」除此之外我偷偷看了他短髮的樣子,卻發現長髮印象在不更動的情形下卻也早已稀微了。所以重點應該在於:

這到底是不是等的問題?(狗兒等著自己的尾巴湊到自己的嘴上咬?)但信仰不就是這麼一回事嗎?等著。等著,在等待中就順利地渡過、渡過了。不賴床且早睡早起,是理由嗎?(總之不會是結果。)














2007年9月3日 星期一

蜈蚣回首,消失的軀幹和尾巴

Mon Sep 3 12:18:35 2007

原來我總感覺到我像是蜈蚣,過去的我的每一分秒人型都排在『我』身後,我們一隊人搖搖晃晃地前進,真的就像蜈蚣一樣,有很多腳。那些腳分別站立在相異卻可視為相連貫的時空之中。做為領頭的環節,經常會意識到轉彎的不容易。想轉彎時發出號誌燈響,身後那數千百萬計的過去的我自己,那些密密麻麻的腳步就得慌亂一團再按照轉彎的角度排列出流動的弧形。可最近,我發覺那累贅悠長的隊伍像是潰散或者幽靈化了,消失無蹤。當我身為領頭的環節想發號「轉彎」施令之時卻發現輕而易舉地我自己就轉了彎,卻不再有跟隨的雜亂的步伐和那些流動的弧型。突然間意識到的空曠和寂靜提供了足夠的可能無限放大那些異常的不安。我不免試著回頭探視身後那些應該要一直跟隨我的雜亂的腳步,但它們完全透明,幾乎要毫無殘留的模樣令我開始懷疑起,它們是否不曾存在?

「不存在就算了。」這是突然被整串隊伍遺棄時落單者一定要說的話。有點負氣,在無奈中還要表現出強悍,因為不強悍就意味著懦弱和死亡,而那都是人不願見的。接著是「不存在也好。」但那些轟隆轟隆的雜亂腳步消失之後(由於似乎不曾存在所以加入了巨大的想像成分,添加音響)會令我感到鬆懈、孑然一身的輕盈嗎?卻不是,反而為首的環節正在擔心自己從線變成點之後會更加易碎,特別是那關於『過去到底一直是點或者曾經是線』的質疑所產生的重量幾乎要將它壓垮。害怕了嗎?只有一點點。所以最後又偷偷問說:

「重新一個環節、環節地扣起來,可以嗎?」真膽小。真有這必要嗎?














2007年8月27日 星期一

如果這是由我決定的例行舉動

Mon Aug 27 19:01:47 2007
今天是中元節,高科技的城市大馬路旁燃起了一爐爐氣味特出的氤氳,是整把整把的紙錢和線香。我想像著在我看不見的透明狀態中正有一群幽靈撕搶著貢桌上的雞腿、在嗆人的煙灰中瘋狂掏撈一年的零用錢。我想像他們因受苦而貪婪的樣子,但這些想像主要為了避免(或說忽視)我個人當下所感受到的各種層次的困境。

炎熱。烈日。悶。空氣很濁我不太敢呼吸。我穿著厚外套寧可多留點汗也不想再次體驗突然之間全身像是省電程式啟動那樣的失溫。

我想著,她竟然就這樣輕易地接受了這座城市。是嗎?

「這座氣悶到無可明狀難以形容的城市,」她叨唸:「奇異而稍感到冷酷的熱烈氣氛,這種無法放鬆的蒸籠感主要源自於盆地性格?還是人類貪婪而不間斷地播送冷氣?」

「記憶中我的出生地才是真正酷熱的區域,只是即使酷熱中人因暈眩而無法有太多感知和思索,而造成過度簡明爽朗的性格(哈哈天曉得呢這是瞎扯),但居民因為經濟能力所允許的生活習慣仍多停留在風扇階級,加上海港贈予氣流的波動,相較之下竟然較為可親。」即使行走在危機四伏的馬路上她仍改不了或說她仍捨不得改掉在心裡不停對自己說話的習慣。因為她很清楚要是自己不這麼維持著語言的流通,以她驚人的遺忘速度可能用不了太久就會成為失語症患者。

(說到這去查一下失語症的介紹:失語症(Aphasia)是指患者因腦部病變而突然失去原有的語言能力,不能正確的使用語言或者不能瞭解語言的含意,而其語言障礙之表徵與腦皮質病變部位有關,常由於腦血管病變,及腦外傷所引起,偶而見於腦腫瘤及腦炎之病人。)

(另有大腦受損部位對應缺陷情形:腦前額葉出血,會造成智能及個性改變;枕葉出血,會造成視野缺損或視力障礙;顳葉出血,有語言及文字使用不當、或記憶力衰退等情形;而頂葉出血則會有半邊忽視症狀。)

看來重傷比較容易發生。但本文提及的失語症是指接近沒運作而老舊壞去的機器、年代久遠失修的發條鐘等等。

回到她接受這城市的事實。

她的接受極端具逃避性格。就像不敢吃生蠔的人和人打賭自己一定能吃,或者因為缺乏經驗而自己付了一堆錢點錯了菜,總之面對生蠔骨碌碌且稍具透明且甜腥撲鼻的姿態,瞪視兩三眼珍重加了一大堆醬料之後塞入口腔花不到兩秒鐘咕嚕!吞下它。乍看是俐落,實際是懦弱的這種生吞活剝。

她就這樣驚人地『習慣』了這座城市,以生吞活剝的態度。她習慣了在無風的巷弄中步行,甚至對氣溫完全舉白旗地全盤接受:不開冷氣和電扇照樣可以活下來。其實沒有人逼迫她過自己不喜歡的生活,但她恨自己。應該說,她恨她自己隨意擺佈或者隱性安排的倉皇。更恨她自己懦弱的性格以至於,生吞活剝是結論。她會讓自己活下來。




然後我累得不得了。我已經睏了。大約一個多小時之後就是我最近入眠的時間。我對這樣的作息頗為滿意。我只是發覺了今天的空白。

我又沒寫可以發表的字。(醒來不久就寫了一些真心肺腑卻絕不見人的段落)

如果可以,我希望我能為自己限定一些所謂的例行舉動。有如刷牙洗臉和種種入睡前該完成的活動儀式。

此刻我仍然沒有逃離『生命就是虛無』一個顯然很多餘的議題;也無法擺脫『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無謂的掙扎,極致愚蠢可笑』的夢靨,但這一切都不妨礙我繼續耐性地對待自己。安排例行活動、並且了結三件推延已久的事情:

1.終於接了宅急便的電話讓他們成功將電磁爐送達並開始自己煮水喝。

2.終於去郵局領了永遠錯過接收時間的包裹。從住淡水時就一直被退回,好心的賣方還一再寄給我直到我終於去領取的今天,這是一個紅色的有品牌的計步器。嶄新、亮亮的面孔令我深感興奮。

3.終於打開購買不知道多久的(可能超過一年)檸檬原汁一罐,發現毫無損壞跡象,一樂,泡了一整壺的檸檬茶喝。心滿意足。




昨天我在鋼琴旁用紙箱佈置了一個寫作檯。以後我會在那裏寫作。看起來有一點點淒涼,我在上面鋪了桌布希望能達成一點欲蓋彌彰的遮掩效果。同時練琴的活動也重新開始了。

我的手指像是在夏季裡凍僵的青蛙腳那般悲哀地掙扎著。














2007年8月23日 星期四

因損毀或住址不明而無法投遞

Sat Aug 25 16:16:22 2007

我決定用很粗且會滲透到紙頁背面令前一篇文字看起來髒亂的筆書寫。並非我天生喜愛髒亂也並非我沒其他的筆可以選擇,這只是對既知的惡劣結果一種無可明狀的、不健康的欲求。我想了一兩秒決定我要寫的字即使前後模糊不清互相印染而無法辨識也不要緊。這幾天翻閱過去的稿件,發覺是否留存或摧毀一切也都不算甚麼了。完全不痛不癢。從前執迷珍愛的筆跡在現在有如空氣中總是無法除盡的塵埃。於是我總算是看清了我的過去就是一連串我為了害怕失去『我』這個存在的執念所做的天真反抗和努力,以為這些精力的揮散可以鞏固起一些甚麼,然而現在我一天比一天更加確定:

那確實是塵埃。而我是一封因為損毀或地址不明而無法投遞的信件。我,連同我的知覺和我的愛。

寫到這我故意翻到前一頁,果然看見斑駁嚴重的深藍色墨水印漬在上一段文字有如盛開田埂間的朵朵蝗翼。我感到一絲虛弱的愉快。我發覺那些漬痕雖滲透在文字背面,卻喧賓奪主地較文字本身更加耀眼,且美麗誘人。心裡甚至燃起微小渴望能穿上這類質感的白裙。但接著我思緒開始泛起空白不知道還能怎麼往下寫。除了這些對破敗的惡意嘲弄。

我早已經厭倦了以自身痛苦反映作為書寫題材的種種把戲。但事實上那些折磨從未退去。諸如永恆的窒息感和隱藏的(或者也沒去隱藏,就說是囤積罷)巨大陰影甚至雍鬱更勝以往昔。在當下,盆地溽暑的時空之內竟讓我數次於日光明媚的街道上打起冷顫,就更別提商家裡那些舒適的冷氣了。我感到很冷於是心驚,而後也不認為這些震動能為塵埃的自體再帶來多少崩解的訊息或顏色、境況。而我,怯懦地開始了最凡俗的、那些對肉身衰敗的恐懼並想著振作。想著醞釀一些屬於我自己的崛起。想為現下還能知覺、能舉動的的時刻再勃發些甚麼,至少再一次,但在我看清楚過去稚弱卻晴朗的各種反動都早已經化作塵埃(那是註定,也可以說它生成之時就是塵埃。)又如何能相信此刻衰敗的意識能於不賣弄傷口化膿情形之外再興起些足以反抗的脈搏?不過是貪戀罷了。(我連傷口都要弄丟了)對生命進行的當下,對所有結構著個人記憶的人際座標。

我向來不甘心在這世界如強烈地塞食我(或我暴力地攝取它,怎麼說都好)之後我竟然不以我的轉化對世界展開反塞食的舉動。但現在,我卻啞口無言了。














2007年8月22日 星期三

父親的斷臂

Thu Aug 23 03:57:52 2007
22日晚間睡眠中遭遇惡夢
我在夢中劇烈哭泣
對著久未謀面的父親
他不發一語

我卑微地匍匐著淚流滿面
而後躲不過
父親左手臂膀自肩截落
墜滾地面時一圈稀薄的血液
斷口切面整齊

我看見他漠然且面無表情地失去臂膀
像是某種無聲的抗議和自我毀棄
激動得顫抖、哽咽難以呼吸

夢醒後我在黑暗中感到口乾舌燥
父親正居住遙遠的北方繁華熱鬧的商業住宅區

不由得恐懼夢境隱喻




我跪在地上哭得聲嘶力竭
充滿愛和一切憤怒


畫面如此熟悉又如此遙遠




退去吧。退去吧惡劣的記憶














搬家中

2007年8月21日 星期二

我降生,在毀棄自體的呼求

下午 03:29 2007/8/21
‧仍然沒有擺脫窒息感仍需要每間隔幾秒鐘一次的誇張深呼吸
但無論如何緊迫的痛苦仍然折磨著我
無論如何用力的呼吸都無法化解一種極度恐懼的缺憾
害怕且絕望得幾乎要哭泣

(需要尖叫但是靜默)

不要欺騙我一個割除鼻腔內部黏膜腫脹的小手術可以讓我重生
我不會相信的。這分明是可笑的愚弄,會令我發怒




‧突然湧起將生來所有手稿焚毀的狂烈欲望。似乎在焚燒的過程中我得以冀望的重生。這必須是最誠懇的毀棄,絕不偷留備份。甚至我要將書寫內容隨同焚燒的舉動一併遺忘。

但我的懦弱令我還留有恐懼和眷戀

我幻想著這樣的焚燒讓自己得以跨過一條界線並引領我。將至如何的未竟之地不得而知不可逃避的應是生命本質的空無。空無。




‧很晚我才意識到任何印刷品中都找不到我要的字彙。接著我試過隨機,除了被字母在鍵盤上排列的順序所限制之外(我承認【形變】的寫作過程是我極重要的階段:『利用剝離自我行為的制式以達到更具體的自我呈現』,同時我不諱言對過去階段中自身的倒影仍具深切的情感,但那絕不是結果。那絕不足以構成或代表我。)我的想像力還無以對單純的符碼產生立即的辨識。

最後經由顛狂之名的解構和重組為個人創造的神祉定名。

六日的經歷加上第七日的睡眠,時間上的巧合衍生出不可逆的預言性。




‧我一直苦苦尋找解咒的任何可能,愚蠢但非常努力。

我多麼熱切地愛我的生命和欲望以我從來想像不及的、接近無限的精力維護並割刺自己。我想活著。當我因為無法順利換氣而深感恐懼之時無助地低聲啜泣且幾乎喪失尊嚴。

愛戀生命的絕望表態是寫下無人閱讀的墓誌銘。




‧我為自己極度貧瘠的學識感到自卑。我沒有機會接受邏輯思辯的良好訓練。沒能有精確的文字能力令我在闡述的過程中顯得粗鄙並無法接近我所渴求的明晰。

同時我曾一直排拒因填塞規則而失去專橫的天生。

那全是我要擊毀的標的。火是利器。
焚毀一切之後我能否順暢呼吸?能否改善笨重的步行?




‧我要活著。我要我活著的方式。我不要任何失望。

遊戲般的創生過程顯示了被誤以為熄滅卻更加狂妄的愛戀。

我熱烈地愛著一切生命的發生。
愛著我所遭遇的一切,而這一切都是透明的。














2007年8月14日 星期二

我的群體

【寫與被讀】

我什麼時候在乎過文字被閱讀是給予?或者被閱讀之後我應該得到什麼?

書寫本身就是我的需要 ,而發表是附帶的結果;經發表所產生的現象是我和社會互動的重要線索對我而言都很重要。但我就是想不出來什麼叫做「給出」和「得到」?到底要怎麼比較?(什麼叫做『遠遠大於』?)


不過由於我一直被瞧不起,令我幼稚的本性無可攻防地、產生了愚蠢的憤怒,偶爾會幻想著自己可以從發表中得到一些現實社會的『利益』;讓我用以搏得血親長輩們絲絲毫毫的尊敬,或者說,對我年輕生命的微小希冀。

但這還是個矛盾。


我才剛剛感到脫身而出的輕鬆,因為我『太令人失望』(之前他們不知道期待的是哪個人?到底是不是我?期待一些根本不是我這個人的使命或我會做出來的事情,以至被我稱之為『錯誤的冀望』)才受到我母親以憐憫為出發點的慈愛。而這種『全心全意愛著一個惡性腫瘤』或『全心全意愛著一個垃圾』的情感展現 ,被我評價為『比起過往來說更接近純粹的愛』 並且完全地感動了我。

我最近和母親的互動較往常更為親密,即因為她對她心目中的我的絕望和近乎徹底的毀敗。


【母親】

我真的很需要愛。希望我母親對我的絕望以激發的純粹的愛(也很難說到底有多純粹,到底佔了多少成分的憐憫?但深切地感知著自己正在被憐憫,除了疼痛之外,也是一種惡意的欣喜)

我經常想用自己的能力去證明『我該被愛』,同時又清楚:只要是『可以被證明的』就都不是我要的愛。

誰可以擁抱我像擁抱一個惡意的死亡?同時不可以將死亡詮釋成節斬花束等所謂『美好的事物』;哺育我,就像哺育自己身上的惡性腫瘤? (對惡性腫瘤的愛充滿了自殘和絕望。可否同時洋溢生之眷戀?)

我的愛也是疼痛的。只有遙遠的意識中牽掛著、和我委嚥的眼淚才是最真切的。


我對母親說:

「等妳老了,我會把妳當作年老的芭比,為妳買很多舒適可愛的衣服。(妳要相信我的品味!)就像當年妳讓我擁有一整櫃的小洋裝一樣,這是報復。」

她連忙轉過頭去。或許是觸碰了她不願意揭開的隱地;她告訴我說,有需要的話:

「我可以一直陪著妳。」


【外婆】

我對外婆終於有了些微的情感 。些微,但是具體。

(她在我高中才搬來和母親一同居住,彼時我已經外宿學校,所以對她不甚熟悉。)

我對她風乾的身軀和只剩柴骨的四肢都不再感到噁心 ,就連她無意識不斷發出的反覆母音(有時是巨響)也不再感到厭煩,我甚至聆聽著她且注視她的面孔她的舉動。在生命的最後一個階程,不識字、看不清楚、聽不見,她仍然任性地挑選她要吃的食品。無法咀嚼,卻厭惡且拒絕吞嚥特別為她調製的稠狀營養物。

我注視著她,仔細從她的舉動中猜想出她的艱難或她的需要,並動手減輕她的行為上的眾多阻礙和麻煩。

母親愛她是必然的,那是母親的母親。神奇地擁有一雙大手大腳和足以成為名模的修長的腿(我和母親卻沒遺傳到她,都是小手小腳的小短腿,可惡)。

但是我們都在等待她的死亡。


【我的群體】

「我不想憐憫窮人因為我就是窮人。」

這句話,由尚‧惹內來講充滿重量,由我來講就顯得很鱉三。

愛全人類真是飄渺。

我只愛自己就是我的輻射;和我輻射的範圍。














2007年8月7日 星期二

指著寵物蜥蜴喊恐龍

Tue Aug 7 13:04:14 2007
幾乎是萬念俱灰。

剛檢查完鼻腔內部和醫生討論動手術的必要性
沿路從舊居文化中心一帶回到家裡
一路上感覺到很奇異的熟悉同時陌生
這是高雄
我心目中和台北較不繁榮地區相差無幾的城市
這次回來入眼看見的總感覺到荒涼

人少,店家的招牌經常褪色嚴重
是因為高雄的烈日或暴雨嗎

到處是工地。為了正在興建的捷運
重點是路上的空曠和高雄特有的開放式自助餐
為什麼我總是遇見衣衫襤褸的疲乏民眾
這是我印象中自小生長的故鄉嗎

街道巷弄彎曲的角度確實是我所熟悉
但匍匐其上的建築和人物就不再相似如初
我真的曾經記憶過或注視過、閱讀過這個城市嗎
生命中的前15年是如何累積的我早已記憶不清
僅短短居住過三年的台南印象
竟然比出生地更加精確
可見是否張開對世界的感知系統
差別如此巨大。




耳鼻喉科醫師表示
我的鼻腔內部鼻黏膜腫脹嚴重
加上鼻中膈歪曲
導致呼吸困難
動個小手術可以改善狀態

「手術後需要恢復多久呢?」

在我母親大力鼓舞之下
她告訴我其他人要不是立刻可以回家休息
就是只住院一個晚上

「住院三四天。」醫生說著
後來不知道為什麼數據上又有變卦:

「我們會在鼻腔內部塞上紗布,要等通通清乾淨才能出院。」
「至少要兩三天。」

醫生說鼻中膈歪曲,我們會把它矯正。

「那,我的面孔會改變嗎?」

「不會,」醫生保證:「從外面看不出有變動。」
「而且我們直接在裡面動手術,外觀上看不見傷口。」

醫生微笑著又補上一句「妳還是會一樣漂亮。」




我沒有辦法不感到恐懼我是個膽小鬼我厭惡血肉模糊的自己即使只是藏
在體內的小凹槽。我所有經歷中最令我感到痛恨且厭惡到幾乎不願意回
想的除了我自己犯下的各種精神上的小錯誤之外就是拔牙。我痛恨拔牙
。其程度到達我恐懼所有小手術的地步。我痛恨器械碰撞的聲音在我頭
顱內部響起。當我束手無策,沒被綁縛卻全身僵硬地一動不動並且難以
想像體內正有一個小部分被搗爛正在血肉模糊畫面我不願眼見也不敢想
像,那和所有我能逗趣地以做作的詩意描述的個人意識敗壞全然不同。

那是個悲哀。身為人的悲哀
身為一個處處破損的臭皮囊的主人的悲哀
這種悲哀已經到達會損及尊嚴的地步

我從來無法真正信任醫生
我對醫生們收斂得意的笑容向來充滿恐懼
真正慈悲為懷的人少得就像是天上掉下來的金礦
是會砸死人的
當每個『人』都束手無策
身上處處破損(還經常是在醫院弄到的破損)
以各種痛苦且無助、無可奈何的姿勢等待醫生的目光
和醫生以各種也是身為人的成長經驗
所累積而成的僵硬語言和腔調
宣布一些不清不楚的評判

這些評判之所以不清楚的原因是
避免它太過損人尊嚴。




今天我要面對的說起來真的只是一個小小的小手術
我知道如果我注視著寵物店櫥窗裡從頭到尾大約不到一米的胖蜥蜴
大喊著

「噢天哪恐龍!是恐龍!」並哭喊著我的生命危險
簡直是個白目到令人懶得白眼的傢伙
可是我就無法不這麼聯想或發表成篇廢話的肺腑感言

這一切都令我深感不爽。




後來耳鼻喉科醫生想為我安排動手術的時間
看我猶豫不決(說不定一臉莫名僵硬誰知道呢我當時看不見自己)
又想要盡早擺脫我
於是揮揮手要我考慮清楚

「要開刀再告訴我,立刻幫妳排時間。」

我向醫生道謝
並補充詢問動手術之後以我的體質和台灣的氣候環境
鼻黏膜是否會重新腫脹起來

「會。但是不會腫到全部塞住不能呼吸的地步。」

我再次向醫生道謝並且轉身離去
心想廢話
從來也沒有腫到塞住不能呼吸的地步
我只是經常感覺氧不夠
需要借助嘴
並且極度大口地深呼吸還脹大肚皮




回到家之後由於我北返的時間已經到了
(除了房租之外沒有重要的必須辦理的事情但我實在受不了
繼續過著善心養肥整個『人身惡性腫瘤』的一天天日子)

對這些我該一一去克服或拒絕的小手術感到厭煩至極














2007年7月22日 星期日

你叫做小馬尾

胸部腫脹得相當具體,像兩個倒蓋的半圓形。我由此意識到,即使貧窮,身體仍然無可遏止地,正青春洋溢。除了女性特徵,我的面孔逐日黯淡、蕭瑟,越來越是醜惡。

一大清早,小坎重新整理房間因此也徹夜不眠,我們相約到小廢墟街高處的那家燒餅油條豆漿店吃了一頓豐盛的早餐。兩個人分掉一籠小包子,小坎自點了份加荷包蛋的蘿蔔糕、溫豆漿一杯,我吃不加蔥的燒餅夾蛋、熱豆漿加米漿一碗公。可口而豐盛。最有趣的是我一直要她注意店裡綁小馬尾的男店員。面孔和威完全不相同,但神態舉止確有饒富趣味的神似。這一家早餐店共有五六個小夥子正忙碌著,走在路上或許都是令人不敢斜視的那類,但卻正認真而沉默地工作著。今天之後那位男店員有了綽號就叫小馬尾。

小馬尾不發一語,即使說話、下吩咐也只是嘴巴動一動發出幾乎沒有聲音的聲音,對著他要傳達的那個人面對面眼睛對眼睛(像威)。他穿著螢光橘色的拖鞋(記得嗎?那個冬天他螢光橘色的球鞋)。啪咑啪咑地拖著走,沒錯就是我記憶得那樣。吃飽喝著豆漿的時間我和小坎閒聊,先是一起觀察分析小馬尾。小馬尾就在我們後方包包子,神情肅穆和威做雕塑一模一樣。

「妳要不要問問他以前學什麼的?」

「妳的意思是說,復興美工嗎?」我笑

「說不定哦。」

我們坐的位置旁有面全身鏡,我從中可以一直注視著正在包包子的小馬尾。小馬尾雙肩有著厚實的胛肉,完全就像威,只是不夠勇猛高大。

後來這話題聊完了,我們說起幼稚園,因為店裡有一整群的幼稚園娃娃。這麼一大早出門吃早餐真是折磨。

「我從小就不願意上幼稚園,每次起床都大哭大鬧的。」我說。

「是嗎?我從小就很愛上幼稚園,都會自己穿好鞋鞋等出門。」小坎回答。

因為我穿得漂漂亮亮出門其實是會被欺負的。幼稚園裡的男同學很髒,而且很惡劣,女同學有的很胖,而且會擦一些粉紅色亮亮的指甲油還有點掉漆。

「對對對!」小坎附和,「原來每個幼稚園都有這樣的女生!」

是呀。我從那個年紀就想盡辦法不要和同學們在一起。那或許就是病症的開始噢。病症呀病症。

直到我們聊開別的話題,小馬尾才在包包子的動作當中趁著可以隨意注視的時間偷偷張望我和小坎。我看見他頻頻回頭的身影,原來他聽見我們討論他了。我們經常這樣肆無忌憚地討論一個人,以致人家渾身不自在(比方說高先生,哈哈哈)。但我們真是沒有惡意的,如果有也很少很少,畢竟這些引起我們注意的人大多是可愛的。

離開早餐店我們討論了很久才決定去一趟傳統市場。聽說裡面的菜便宜又比較新鮮。我接下來要過貧困的日子,應該自己做菜才能維持在每天80元以下的花費裡。所以我們就東問西問加上亂竄街腳巷弄(害羞不敢去問小馬尾),終於在一家肉攤子的轉角看見傳統市場入口。停好車之後我就趣味盎然地撇開肉攤子可怕的腥味和鮮血淋漓的肉、四處飛舞的不明小物體趕緊走往賣蔬果的攤子。小坎陪著,每每經過賣生魚或生肉的攤子我就會感到作噁和冷汗,真是可怕的畫面和氣味!我們猜市場還能更深入地冒險,但我實在過不去了那躺著無數大小魚屍的矮桌,回過頭,我在入口處買了半斤新鮮的香菇60元,小坎嫌貴,一來我搞不清楚價格,二來這至少是一種會令我逗笑的食物,就提著它回小廢墟街公寓了。

小坎道別之後似乎準備要沉沉入睡,我最近經常惹她不開心,因為我們各自擁有一堆怪癖。她說:「妳還是最適合Carrefour購物。」我完全承認。至少Carrefour總是會把生肉、生魚和菜類蔬果分開。那我在選購蔬菜的時候就不需要經過生肉的折磨。

我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今天該試著寫曲子了。但我真的想寫它嗎?沒有具體深切的渴望。我想我再不試著去執行一些什麼整個人就要真正潰散了。所以我會去做。我會找出我的空白五線譜和其他之前的設計和想法,嘗試著寫。說不定能有些掙扎的希望。














我的時時刻刻 -5

下午 01:18 2007/7/8

累癱了。感謝四肢配合我的意志
終於把零散的繁複的有如散落神經的眾物
一一至入紙箱
在還沒有倒完垃圾之前
我忍不住先去沖了澡
但這還不是道別

視為【忙亂】的中場休息,我將在冷氣室中
再彈一次J.S.Bach的Toccata e-moll第二段落


下午 10:51 2007/7/18

這段時間內(不知道哪一天開始)
出現一種怪異的習慣動作
就是深呼吸
再快速地一口呼出
要深到感覺胸腔有擴張的地步
(就是肋骨能隨之膨脹)
不知道這種舉動代表著什麼怪病
或者身體的需要

不深呼吸就感到全身都很難受。


上午 02:38 2007/7/22

其實最近我已經開始相信她了
我的母親

我相信她無論如何都會愛我的
特別是,在她對我感到絕望之後
某種強烈的絕望

令她重新展現對胎兒的慈祥


上午 04:03 2007/7/22

我逐漸確認這種行為
屬於猥褻
以我對生活的詮釋賦予文字偷窺的引誘性
來建立我的人際關係

既然意識到了是不是該修正?

還是乾脆重新讀起尚‧惹內
讓自己沉溺於他歪扭而瘓美的神跡?
說到底
惹內式意淫
才是最高境界吧。(笑)


上午 06:42 2007/7/22

我不再像過去那樣過份期待與醫生的對話
甚至對他說過的話也不再重複考究

在我最後一次見到他的短短會面當中
正逢我腎上腺素過度分泌的時刻
我只記得當時異常慌亂
就像最不安的狗神經質地連連吠叫

是的那就是最接近的一次我與醫生的會面。
除此之外我猜想他的播放器無法聆聽我的錄音
因為錄音品質或燒錄品質過差
畢竟那是我急於抹去的重點
奇怪的是,我經常為鮮豔漂亮的食物拍照
為它即將變成我的糞便而哀悼
但竟然對我理當最精心編織的所謂結晶毫不留情
原因是:

「在那一切之後我將不再撒謊。」


上午 06:44 2007/7/22

這些流浪的日子。
這些流浪的日子。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破土的一刻
震驚周圍的亡靈復活
宣示重生的意義

我如何叛離當下自身的紊亂
準備死亡的流程瑣碎
不能不堅持到最後一刻
這些流浪的日子。流浪的日子

便如『夏季的睡眠』。














2007年7月7日 星期六

我的時時刻刻 -4【淡水最後一夜】

下午 03:19 2007/7/7 裝箱中

這是我在淡水的最後一夜
百感交集
特別是美好的記憶令人措手不及


下午 05:48 2007/7/7

散落一地的各種雜物顏色鮮艷彼此對立
有如爆裂的內臟

我疲倦、全身是汗
偶然在忙碌中停頓下來觀察場景
只感覺到茫然。無盡茫然

如此奮力、如此焦急、戒慎恐懼
到底是為了什麼?
為什麼腦袋裡不斷出現潔白的墓地?
如果渴望的不過是寧靜的石碑與永恆睡眠
孜孜矻矻真能帶我去到傳說中的『彼岸』嗎?


下午 06:20 2007/7/7

同時,長成兔子的末日棉花糖也要離開了
他已經夠大,要在客廳養老
明天會有新的寵物到來
一個小貝殼
還沒給它想好名字

小廢墟街公寓一整層都有我散落的遺跡和物品
比以前在女生宿舍搬家時更加地難以收拾

除此之外按照計畫今天要吃遍小廢墟街附近
我所喜愛、或相遇明確的
所有食物和店家,拍照、攝影以示道別

所謂離別,剛剛看見紅色落日在陽台上逐漸低垂
心想這是最後一次在這個位置以這樣的身份感受黃昏
由於數得出這是『最後一次』
因此顯得格外慎重,意象無限放大到會壓人


下午 08:31 2007/7/7

大約一個小時前肚子餓出門巡禮
第一站是永和豆漿的小籠包

這是我一到此處就開始印象深刻的店
專門包小籠包的男店員有威的影子
他捏小籠包和威做雕塑一樣姿態、愛站三七步
微微皺眉、神情有得拼

真切地拍了照,但這一班人裡沒有那位店員
接著第二站
淡水第一家羊肉羹的燙青菜

我並沒有特別喜歡這家的羊肉
不喜歡她們的飯
而且沒有吃過羹湯
但常吃這家的燙青菜

短髮像T的女店員看見我
豪爽地笑起來
說:

「噢,好久沒有大陸妹了耶妳一來就被妳碰上了!」

我就開心地吃了一盤大陸妹
到處拍照,才離開

第三站是小廢墟街口的豆花店養顏山房
店主人是一位頗有氣質的阿伯
前兩天都喝一碗薏仁湯,今天吃豆花
不例外地猛拍照
這是唯一沒有發現我拍照的店主人


下午 09:06 2007/7/7

晚餐後去和房東阿姨話別
談多住10天要多付的錢,是1230元
房租和網路費
(幸好我每天都瘋狂地使用網路,相當值回票價)
房東阿姨請我吃山上採的蓮霧
和剛煮好的淡水名產海石花凍加鳳梨
看起來很可口
先冰在冰箱,等等扮蜂蜜吃

除此之外我聽說房東阿姨要請環保局把過多傢俱送走
就問了哪些可以給我
因為新租到的房子是空屋(所以房價才便宜)
房東阿姨就給了我書桌一張、大鏡子一個
半張雙人床和黑色鐵椅子一張
基本上就是我平時用的傢俱
書桌和大鏡子原本是化妝台被我拆開了

領到這套要報廢的舊傢俱感到很愉快
如此又可以省錢
有床、有桌椅、有鏡子
有鋼琴和體重計
聽起來相當的足夠

沒有洗衣機可以使用投幣式,是說比較不衛生
沒有網路,可以成為咖啡座一族
沒有冰箱就通吃餅乾,不然要怎辦


下午 09:23 2007/7/7

記憶中,只有你在冬天裡的模樣

只有你在冬裝包裹下的面孔
只有你在冬季緊抿著的嘴唇和蒼白手指

沒有夏季。不曾炎熱
我們總能閃過循環的十二個月之中
最黏膩的季節


下午 11:20 2007/7/7

這是淡水最後一夜
我感到有些頭暈
到底我正在走向什麼
或者到底是什麼正在迎接著我
通通無法想像
除了茫然還是茫然

我盡量果決自主地行動
但總還是逃不過
在無可抵擋的漂浮中隨波逐流
我到底會去哪?
會變成什麼?

猜不到,因此有趣
才有繼續猜想的欲望
但也因為猜不到
惶恐和不安有如蔓蔓的叢林

祝自己好運
祝一切順利平安

明天晚上吃大餐去:p














2007年7月5日 星期四

水草的擁抱





上傳圖片的時間是「下午 02:43 2008/4/12」。

這是一個套住柚子的蠟紙袋。在真慧學姐尚未離開台灣前,某一個炎熱的夏季中午騎車帶我去到觀音山上一家農場小餐館用餐,正好遇上店家主辦的塗鴉比賽。














2007年7月2日 星期一

我的時時刻刻 -3

下午 08:07 2007/6/30

所有事情被我擰個七上八下
心裡忐忑不安
當我需要與人接觸
撥了N通電話之後接著就是恐懼


下午 02:13 2007/7/1

1862年古斯塔夫.克林姆(Gustav Klimt)於 7月14日生於維也納郊區的伯加頓(Baumgarten),即現今的維也納。

1885年在一幅素描中,克林姆首次使用金箔作為裝飾這也成了他日後繪創作的一個重要的特色。

1900年起克林姆為維也納大學大廳的天花版陸續繪製的作品「哲學」、「醫學」 和 「法學」受到維也納新聞界褒貶不一,後來憤而中止合約。


下午 05:55 2007/7/2

清醒之後的第一個意識:
我覺得我的好日子過完了
不能再心情輕鬆、無重力地去想
今天要吃生菜三明治還是手捲或燒餅

「好日子過完了。」

如果我背著降落傘
那該正在無法辨識的沙漠或汪洋的上空
沒有任何可以預期或計畫的降落點


上午 03:08 2007/7/3

找出一些照片以複習某人的倩影
即使知道某人現在一定不是這模樣
也不去想像新髮型如何
我記憶的就是過去
殘影折射
唯印象更新

甚至我不在乎『他』現在是甚麼樣子
套上肆喧先生的話

「可能我們都不是原來那個人了」

這句子把我嚇壞
記憶深刻,之後再拿出來自己嚇自己















2007年6月29日 星期五

如何看起來很對

Tue Jan 30 05:36:13 2007

如果我可以避免掉總是不斷回想蠢事的壞習慣
或許我行走的姿勢會有所改變
我會看起來會自在一點
向來最羨慕自在的人
他們看起來都很對
不像我
錯誤一堆。
據說我行走總是拖泥帶水
其實我拖帶的不是泥水而是一切反覆的莫名自憐

我總認為自在是貴族的表徵
即使是隻自在曬著太陽的狗都能引發我嫉妒以致憤怒
曾經為此盤腿突然坐在馬路上
心想狗可以為什麼我就不行
後來熱得受不了才又離開猜測是我身上毛太少
總而言之我要怎麼樣才能擺脫那些揮之不去的陰影
我知道那是我加諸在自己身上的咒語
也唯有我可以解除
我不需要成為貴族但可不可以稍微多對一點
讓我可以穩穩地走著不要覺得自己即使長了翅膀
裹了金粉還是會當眾嘔吐或腹瀉。那什麼畫面




幹。饒了我















2007年6月23日 星期六

魄的遺忘

Sat Jun 23 19:41:30 2007
睡醒時就開始不開心。
手背和指頭上有殘留的唾液
擦擦乾

「我不開心。」說出聲來

「不開心。」

可是要堅強地下床
天空明明亮亮




今天,生理期極度準時發生了。
過完中國年之後就一直維持著剛好的體重
和很順利很正確的生理運作
前所未有的偏向『良好』
令人不禁懷疑


「我是不是發育成熟了呢?」


除了對年老的恐懼之外
身體運作順利還是令人頗為愉快




傍晚到市場去花大部分的生活費買水果
挑了絕色荔枝和威風凜凜大鳳梨
和四個小癩痢般的土芒果
心滿意足感到有點太過奢侈
奇異的是
上週買的一串肥胖胖友好芭蕉
不明原因到現在還是青色的
我買它的時候就很綠,因此擺在曬得到太陽的空間
希望它早點熟
現在小水果攤裡跟它同批的其他芭蕉(我問過老闆娘)
大多賣光,僅剩的也已經熟透透
我們家這串卻還處於未滿十六歲清澀大少女
根本不能吃。老闆娘很驚訝說要退錢給我


但我覺得,這串芭蕉是不是在暗示什麼?




成天不開心。不開心。喊孤單孤單
可是一點都不想動手解決
最近是真的對男人不再有幻想也難以引發注意力
前面剛失戀的兩三週內喜歡看骨架纖細
長髮掩面聲音嫋嫋舉止嬌婉端定
媚態淹然
的年輕女子

真好看。好美的小生物

有時情緒上升還懷疑過會否就這次分手後
由情殤轉變為女同
(愛說情殤經常被反駁,說明就是我親手撕毀)
(但還是情殤在我。不信賭多少都行)
不過時間久了之後我發覺
喜歡看美人
不過就像看含苞未剪的蕊花

大塊天地間總會蘊含幾星點發人悅目
即人美、花艷
(突然之間可以很中文的把花瓶理念說出來)
所以對這些靈氣匯集於表像的狀態
欣慕是必然,也總要珍貴以待




我會如此孤單到一直大叫的原因
是因為,發生了前所未有的大遺忘
我什麼都不記得了
不管是誰
那些氣味和面容、習慣的笑靨
眼神、手掌的觸覺和溫度
領口或唇間的氣味
通通忘記了


所幸我存有很多照片
但用處不大
照片裡的人看起來都好陌生
好遙遠
遠得好像是上輩子的事情
怎麼會這樣呢?
這令我很緊張很無措


初戀情人是早就忘了
但是接著在關渡遇到的兩位奇人異士
也通忘了。就很不應該
我不知道要怎麼辦
只就像是往常
弄丟喜愛的物品那種懊惱


由於我太常掉東掉西了
所以一瞬間發現會先痛定思痛
細細回想到底是掉在哪裡
(說到這,醫生好像弄丟他的外套)
然後回頭去找
如果發現得早加上幸運
確實有可能失而復得


可是這回遺失的記憶和知覺
根本不知道去哪找
又不知道掉在哪
連回想的線索都沒有


我就傻楞楞的繼續活著
活得好好的,和我藍色末日兔一樣
成天傻笑、吃啊睡的


我早意識到所有的問題
包括我的缺口
和我對缺口的嗜好
但根本不知道要怎麼對待




能意識到自己身上的缺口
無疑是一種靈明
但這樣纖細的直覺天賦是可以被掩蓋的
當然,缺口也可能因為被捕上了
而消失。


就像雕工華美的木像突然被削成整齊的電線桿。


所以很多電線桿在路上晃來晃去
我就認不出哪一根是我的記憶
哈哈哈,還可以掰繼續




總之我是忘記了,所以沒有很悲傷
我一直試圖檢查那些厭惡感是不是因為恨意
可是我沒有恨的理由
我是不快樂。不開心沒錯
但這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
我早該習慣了


我還是一直逼自己醒來
事實上我的身體很配合我
因為我一直餵她吃她想吃的東西
所以她最近表現得跟狗一樣忠心耿耿又聽話
我們合作起來
一個負責身體的甦醒
一個負責念頭運轉


巴黎,就在不遠的地方
像是我伸懶腰時再多用一點力
就可以觸即的土地


就為了我的遠行,我要活著
醒來。吃我想吃的食物
寫我的Variation
但現在有個問題是
我的Theme被刪掉了。也好




不然最近一直夢見『那個形象』














2007年6月21日 星期四

記清水祖師誕辰預演


Thu Jun 21 13:13:28 2007

6/19(五月初五)一早醒來,原本蒼白絕望且莫可奈何。我知道很多不幸都源自於我的本性自做自受,但自己就是最無法對抗的敵人。醒來,而且是不得不下床。卻毫無食慾不願進食。

當日正是端午,以我喜歡過節的癖性,一定要去買粽子吃。一德行爺爺老板說粽子裡有蝦米,因此我打算只買一個,心想把蝦米挑乾淨應該不會造成太嚴重的過敏。拆開粽子之後吃得很開心,是我從未吃過的配料。(由於我的嚴峻拒絕,母親沒寄南部粽上來。反正她又不自己包,去買大賣場的難吃粽子給我才不要。)決定去買更多冰在冰箱,可以拿回南部給家人試吃。

再去卻買不了多少了爺爺老闆說全店剩下八個。我通買,提在手上正好遇到清水龍隊伍在小廢墟街口休息。就趁空檔去拍那些尪仔和扛尪仔的人,旁邊一輛露天小貨車在我不經意的時刻伸出來一個圓圓的頭跟著我看相機螢幕。

「你是宗教系的學生嗎?」

「不是。」

「是要做報告用的嗎?」

「不是,單純興趣。對傳統習俗。」

「噢噢傳統習俗。」


大約過午,買完粽子正好遇到清水龍隊伍在小廢墟街口休息,就趁空檔去拍那些尪仔和扛尪仔的人。




我回頭仔細注視這位主動發話操持台語口音的男人。大眼睛,長睫毛個子小五官端正竟然令我聯想到陳明才。陳明才也吃檳榔。然後他告訴我前面的偶具叫作尪仔,今天是清水祖師誕辰的預演,他們這支是清水龍隊伍前面有兩隻龍,是「老大教我們怎麼耍我們就怎麼耍的」傳統技藝。都是要練過的。龍還分兩隻,為首的就叫做清水龍,另一隻較弱被戲稱為湯姆龍(?)。

說可以讓我搭便車,以便全程拍照。本人不疑有他非常非常開心。奔回公寓冰了粽子在冰箱,然後換了長褲綁起馬尾,再背了包包內裝相機、筆和筆記本就出發做鄉土採訪去了。一邊興奮得心臟都要跳出來。撥電話給母親說我要去參加清水祖師爺誕辰的預演,有輛車可以借我搭。母親要我用走的,她說「妳體力真的很差」。後來我真的下車行走以拍到更多其他的隊伍,但事實證明要是沒車我一定不堪負荷。

(我感到很孤單。是我把自己逼到絕境的。我不想跟任何人說話。但長期以來習慣的孤獨,卻在炎熱的夏季裡顯得異常悲哀。我認為無法好好和人相處、以維持各種距離但持續的關係,是我的缺陷。令我不知所措的缺陷。並且我經常躁動不已需要被安撫。

可笑的狀態。但我換好衣服背上包包又衝出門,要去進行我的鄉野採訪時感到很開心。似乎可以暫時從扭曲且愚蠢的情緒中脫身而出,做一些有趣的事情。)


我搭的便車主要是神像的座車,沿路經過巷弄持續都有信眾合十或舉香膜拜。站在車邊的就是那位『過去淡水最有名的八家將』長大變成的溫柔父親,車邊是他的男孩。背對著相機站在車上的男人是阿煌兄。




搭上車之後我首先認識了負責開車的男人,姓李,我叫他李大哥。淡水土生土長幾乎沒有離開過,街頭巷尾都是他的好友。剛剛邀我搭車的男人叫阿煌兄,車子後方坐了他的弟弟,白皮膚戴眼鏡看起來算是斯文不太說話。這輛車屬於渡誠宮(位於小廢墟街後方的巷弄中我自然沒注意過),車後方坐了主神像三尊。阿煌兄負責在每個街口轉角放沖天炮,以示訊號開始或暫停。到達一個神明要互相行禮的『場子』,他就回先下車跑到前面路上放置並點燃煙火。應該是尊敬和迎神的表示。阿煌兄的弟弟負責神像前的整把香。

途中發生的趣事:我看著阿煌兄手舉著一盒沖天炮就這樣點燃放了豪氣十足特別為他拍照留念。他說他「很愛放炮」但可以分我放幾次。換我放炮時也學著阿煌兄的姿態手拿炮盒高舉,放起來不至於疼痛但爆竹是在炮盒裡點燃才衝出去的總是有熱度,我拿不太穩。後來有一根炮直直反射,正中運將李大哥的頭。他的頭髮瞬間捲起來,令他很尷尬,整車的人大笑說是神明的意思,他立刻衝下車就進入旁邊的民宅要求剪頭髮。回來之後說那是他同學家。我感到很抱歉但是忍不住好笑。

由於我搭的便車主要是神像的座車,所以沿路經過巷弄持續都有信眾合十或舉香膜拜有點尷尬,因為經常對著我的方向。另外這輛車算是壓隊,由於有神明在,所以也經常有人在車子前先放一大串鞭炮之後讓我們在煙火中通行。嗆壞我了,但深受儀式莊嚴又樸質的性格感動。

運將李大哥告訴我,這是淡水一年一度最大盛事,每到這個時候搬到外地的淡水人也都會趕回來幫忙,家家戶戶會擺起大圓桌請人來『辦桌』,外出的子孫回來團圓。在車上的時間我確實感到很驚訝,因為從來沒看過這麼多淡水人,特別是車子經過小廢墟街,挨家挨戶,每家人都站在門前恭候神明座車到來,擺著拜拜的香案和紙錢火爐,舉著香頂禮膜拜。情景實在動人。讓我在搬離淡水前首次瀏覽了全部的街坊鄰居。大多是我從未見過的(我只見過老太太們呀)。



徒手放火砲的阿煌兄。

他說他很愛放炮,但可以分我放幾次。手拿著整盒沖天炮直接放起來雖不至於疼痛但爆竹是在盒子裡面點燃才衝出去的總是有熱度。





接著隊伍轉往中山路時我就下車步行,往捷運站方向。那裡有『場子』很熱鬧,整條中山路擠滿了人,地上通是黃紙和鞭炮碎屑,這種擁擠的情形比跨西洋年的時候更勝太多。我停在義美和眼鏡行的中間,那裡擺了香案,一男人面孔僵硬深沉赤裸上半身端坐,讓幫手在他身上繫了紅緞帶。之後開始了鼓、和一段舞。男人皮膚是健康的古銅色肌肉條條分明,是東方人式的精壯。這支舞我來不及拍攝,因為所有人忽然蜂擁而上圍起來,我只能墊著腳在縫隙中隱約窺看著,其莊重和狂顛之意在暈黃燭火之下瀰漫擴散。

男人的舞到一個段落便暫停,坐下,展臂。助手在旁遞上一份又一份不同的武器:刀、叉、狼牙棒(還分幾種尺寸),他選了粗的,點頭,笑著握起來,拿在手上繼續舞。

這次舞蹈中配上閃著銀光的尖銳武器,逐漸從深沉和癲狂轉向酒意暈眩。男人嘴裡含了米酒,噴灑在自己身上,接著狼牙棒撞擊胸口,並且一次又一次緩緩地擊在額上方。他的面孔一直帶有恐怖而僵硬的笑容。狼牙棒以一種理性刺入卻連續不斷的運作,在他的腦門上鏤出蔓延整顆頭顱的深血。

舞蹈持續著。直到鼓聲停止,男人以威風八面卻僵硬的姿勢滿面血柱地端坐在神案旁,直到下一個隊伍接近。那是七爺和八爺,個子小的七爺走先,踩著七星步伐前進後退,炫了各種身段,神案旁乩人起身相互對舞,鼓聲震天中神氣十足。

旁有人對天漫灑黃紙,有人舉著各色的大燈火,場面好看極了!頓時氣氛強烈得我無可描述,只是想起我在劇場中看過模仿的場景,羨慕安排場景的人早就見過這情境,我可是第一次看見。就算小時候有可能曾經見過好了,這卻是第一次深受感動。

之後有八家將到來,乩人再次上前迎接。但這次迎接之後又是好幾下擊腦,血流得更凶、更黏稠。八家將可能沒到齊只有四位,都塗了白臉畫上好看的妝,身影如鬼魅般閃動。

幾次有八人轎抬著的神明到來,都要燃放鞭炮讓轎子踩著煙燻而過。那轎子結構精密 棍子和繩子之間的糾纏很引我興趣。主要是那能讓轎子晃得好看。他們要採一種約好的步伐節奏必須配合穩當,否則聽說扛轎的其他夥伴會很痛。

我看到奇特的一幕是:在接近路邊香案的時候有個四人轎歪了,當中有轎夫全身抽續像是癲癇發作,幾個粗壯男人上來抱住,大喊「換人換人」。另來了接手轎子的人,像是癲癇發作的男子過小陣子才恢復,全身顫抖冷汗淋漓。後來聽說那是被附身。

一個乩人不夠,又來一位白皮膚長頭髮的年輕男子。舞蹈及不上第一位,但不久也拿了武器將自己砍得滿臉是血。或許由於年輕,這位乩人擊腦的姿勢較為猛烈,激動卻顯莊嚴不足。兩位乩人面對面點頭微笑,笑容僵硬詭譎。面對面對舞,而後同時有擊腦的動作,直到旁邊的人喊「好了好了」以阻止。


中山路上義美門市和眼鏡行中間的『場子』,兩位都已經見血的乩人一起端坐著,不時相對微笑點頭。




我眼睜睜看著一切發生,腦袋裡盡量轉往宗教信仰面去想。比方說炸寒單爺,經常有寒單爺被炸得跳下車來,眼前的乩人是為錢還是為名聲還是真有神明附體不感疼痛?

路人推擠、訕笑,大聲講手機調笑和戲弄。儀式繼續進行。直到第三位赤裸上身的男人出現,我看見他身上紋的龍爪和他開始的預備舞蹈,知道等下又是拿武器擊腦的畫面,全身疼痛不已,再也忍受不了了,是今晚第一次感到疲倦。異常疲倦。就鑽開人圍成的厚壁之後,闖進民宅的白色窄樓梯(還是在義美和眼鏡行之間),有孕婦站在塑膠凳上開心地看著乩人血從額頭上流淌到胸口,和旁邊歐巴桑的對話。

「黑喜相?(那是誰?)」

「挖咖ㄟ災?(我怎麼知道?)」

兩位婦人花了幾秒中流覽我一臉蒼白暈眩的面孔,看見我不支坐倒在樓梯間裡。


第三位乩人剛剛開始,我已經對這樣血腥的儀式逐漸感到厭膩且極度疲倦。認出熟悉的鼓點,知道是清水龍隊伍來了,上前為行進中的大神尪仔拍照。





在窄窄的白色樓梯間裡我嗅不出任何氣味。光依舊暈黃,人聲鼎沸。我把暈沉沉的頭靠在冰冷的牆上感覺到長髮沾滿灰塵鬈在我肩胛。閉上眼睛。突然對儀式不斷反覆和反覆感到異常厭膩,認出我傍晚搭的便車和清水龍隊伍特殊的鼓聲就衝出人群去坐在車上。正忙著放炮的阿煌兄遠遠指了指我,算是招呼吧。我感到非常難受。想立刻沐浴。

等阿煌兄上車我就開口問起乩人的事情。運將此時換人,原本的李大哥據說暫時去跑龍套(如假包換『跑龍套』!),由於面色灰敗先是遭到問候,我說我看到第三個人又要流血就受不了,被笑沒用。

我開口問了,今天只是預演他就受傷,那明天怎麼辦?

運將大哥說:「那不是受傷。明天也一樣。」

阿煌兄回來解釋得更清楚: 「明天會有另外一批人。這種人很多,是四處支援的。比方說有蘆洲來的也有三重來的。如果他們有需要我們這邊也會有人過去支援。」

「至於那是不是真的有神靈附身,所以不會疼痛?你去問他他也不敢說真的有。哪來那麼多人都可以附身。但有的是真的,動作看得出來。」

他可以賺到很多錢嗎?幾十萬?

「不一定。有些人想要拿錢;有些人想要名氣,每個年齡的價值觀都不同。」 阿煌兄說:「之前我們老大帶八家將出去,老大指定你要起乩你就要起乩,誰管有沒有神明附身。所以,每次有多少人會起乩都算得清清楚楚。」以一種嘲笑的口吻,隨便,卻淒涼無比。

「年輕人噢,你都不知道他有多敢ㄆㄨㄜˋ落ㄎㄧˇ(台語音,我真的不知道是什麼字。剖落起?),都要老大在旁邊喊好了好了好了停,才會停止,有的還喊不聽。我們跟出去,像我帶小朋友,叫他們起他們就起不用錢。」

說著,車子又經過另一個場子,居中坐了一位乩人,面孔穿過一跟兩尺來長的鋼條正滿面流血地點頭,旁邊陪坐另兩位滿臉是血的乩人。此時運將大哥又換另一位,這次是眼睛暴大有點類似某種獸臉的阿鏢兄,他告訴:「嘴裡含滿了米酒,在那穿下去只是麻麻的不會很痛(他又沒鑿過),但是臉頰上會有一個黑色的疤。」

路邊有個男人坐在機車上看熱鬧,頭頂禿了一塊奇怪的肉色皮膚,正在額頭上方是一個橢圓,阿煌兄悄悄說:

「以後你看到有人額頭上禿一個圓形,就是當過乩人的人。你看你左邊就有一位。」

連忙回頭看。是真的耶。

「那個地方受傷太多次已經沒有毛細孔所以長不出毛髮來。」

這時反覆的儀式和繞境的隊伍已經進行到進午夜,架上大神尪仔的人已經走不動了輪替的次數頻繁,傍晚的時候還走的威風凜凜的令尪仔雙手擺盪好看。我就好奇著尪仔中的人是以什麼方式律動的,走得好不好很有差別噢。但一近午夜,那些人都累癱了,神像的手不再擺動威風。直到最後一個關卡是老街的媽祖宮。尪仔們要和媽祖拜會,他們挺起意志力,再走一趟威風凜凜的七星步。




之後就等著卸下尪仔了。

最後一段路顯得緩慢而令人難以承受,在香火繚繞中我幾乎要認不出這就是我日常走過的淡水街道。而且我沒力氣自己走回去了,只好一直跟著隊伍。阿煌兄也累了,一直哀嚎著眾神哪你怎麼不累嘛!和我聊天。問起我畢業之後的計畫,並開口說說他自己的過往。

「說被關,我也被關了四次。不過都關不久,一年或者幾個月就出來了。最後一次被關我爸媽有來看我,所以我決定跟他們回淡水住。他們說,還想多活幾年。做兒子做到這樣,也是很難堪。」

「人在外面混,講得就是義氣。我老大對我很好啊。我之前沒有在做事的時候哪裡有錢就叫我去。以前我就跟過老大的八家將班子。後來我也有自己帶人。但是很累。實在太累了,我們從正午過後開始,到半夜十一點都還沒走到目的地。」

「清水龍就是淡水的角頭。淡水人稱之為黑龍。我老大一直都很照顧我,這次是來挺他的。我沒拿錢。我現在有在做事了,跟著那幾個朋友(指指運將)做水電,不然跟著我姊夫做土水。做土水聽懂不懂?對。水泥。」

「年紀到了,想的事情會不一樣。不然以我以前的個性,哪可能去做工?我是兄弟耶。我做工會被人家笑。可是我爸媽說想要安心過幾年。」

「這個社會啊,眉眉角角。我們去跟酒店要保護費,他一個月淨賺一千萬,我去要一百萬不違過吧?有事情我會幫他擔啊。他不給,我叫小弟去丟汽油彈。汽油彈你知不知道?就是玻璃瓶裡面裝汽油,封口塞布條然後點燃,丟!」

「汽油彈不算軍火。不然要是被查到軍火就是七年到十年的有期徒刑。」

「我們在外面,就是比人面、比軍火,還有算計。總之眉眉角角啦!」

「流動攤販也歸我們管。三重就是這樣。我之前在三重混,跟我老大。不是清水龍這個老大。」

「我熟很多個老大。四海啊竹聯啊還有天道盟,這三個我比較信。他們對我有恩。像什麼天鷹啦、白虎堂我就沒在信。」

我聽得入迷,偶然發問。他也開始要談我。便說起前兩天和師大畢業的高中同學見面,她們對音樂教師的環境和制度還有人口暴漲感到絕望所以決定要做生意,接婚禮或慶祝晚會之類的小演出賺錢。讀完大學,卻感到前所未有的茫然。

「讀大學耶。爸爸媽媽賺那麼多錢給你讀大學。」

可是不讀的話他們會傷心的。

「也是。一定要讀大學也是一種壓力。」

看我非常關心乩人的傷勢和生活型態,他抽著菸,目光迷茫地說:

「幾咧郎幾寬ㄇㄧㄚ。」(一個人一款命)

「那是他自願的。我叫他起他就起,他可以不要。他們可以不要過那樣的生活。命運是我們可以選擇的。他選擇要過那樣的生活所以願不得人。」

「你看你,你甚麼都怕。還有什麼用?」

哪有。我只是看到那麼多血,幫他覺得很痛。

「哪有很多血。那不會很痛啦。他都喝了米酒了。」

「你信什麼教?基督教嗎?佛教?」

不是。都不是。我沒有信教。

「都沒有拜拜?」

我媽媽在高雄都拜關聖帝君。

「巧!關聖帝君是正神耶。很兇哦!都對我拍桌子。」

很兇?

「對你不會兇齁?因為你很乖。我不學好。所以對我很兇。」

我心裡對阿煌兄的過去確實是充滿好奇。因為『預演』這個詞是他脫口而出的,否則我真的聽不動那個台語詞句。他說這是『預演』的時候,運將大哥還大聲說咦你怎麼知道要這樣翻譯?阿煌兄說,「開玩笑,我高中畢業的ㄋㄟ。」後來我猜這幫人很可能只有他讀過高中。只有他能隨易和我順利對談、回答我所有提問並比較理解我的思緒運作模式,即使半中半台他講的中文仍然最好。




後來應該是行進到麥當勞那一帶,中途上來一位真的有流氓改邪歸正氣質的男子,手上抱著一個一歲多的男孩,完全不怕爆竹,在有轟隆巨響時男孩還會鼓掌。我懷疑他半聾了,因為那些爆竹聲連我都忍受不住。開車的運將李大哥說,這位中途上來的男人以前就是淡水最有名的八家將,不良少年,但現在改邪歸正,都當爸爸了。

不良少年長大當爸爸仍然粗口不斷和我父親一樣。只是捧著那皮膚白細緻嫩的男孩,即使嘴裡呼喝著,舉動卻溫柔不已。

這一整車除我(和神明之外)都是在地淡水人,路上人群中不斷出現同學和工作夥伴、鄰居,一直聽他們大聲且開心地互相叫喚著互相調侃。然後他們一起都認得路邊的某人。

「你跟他熟?」

「我們同屆的耶。」不良少年爸爸說

「同屆?你有這麼年輕嗎?」

「幹我六六年次的好不好?」

「真的嗎我六七耶!」運將大哥說。

六七年次,擁有一位八歲的女兒,我頗為震驚。29歲,八歲女兒那就是21歲時生的,20歲懷上的孩子,並且29歲,學校裡遇見的大男生,在小鎮裡早以經做了八年的爸爸威風凜凜,要管教女兒寫完國文作業,準備明天的期末考。那位六六年次的流氓改邪歸正爸爸跟W先生同年。所以我回想起W先生的面孔。

這些人,就算風流過胡混過卻也順順地走了人生。我們這幫人就算是多讀書,卻連生活都難以維持到底是怎麼了。




我終於到了小廢墟街附近,就下了車向眾人道謝並道別。他們指示我明天看熱鬧的地方,「最好在麥當勞二樓,才不用曬太陽。」

走進悄無人聲的小廢墟街,雙耳仍然半聾,步伐因疲倦和耳朵而踩不太穩。從擁擠的人潮和能見度很低的香火中回到靜默、空無一人的小廢墟街,人突然凝結,感覺到夏夜的空氣陰涼而我全身的灰塵。

沐浴後立即入睡但並不安穩。隔天6/20(五月初六)正式清水祖師爺誕辰,聽說有起乩的濟公坐在釘子扶手椅上,我關在房間裡面寫一份冗長的報告(關於網路文化和社群討論),因為思緒未定沒再出門。傍晚覓食時看見家家戶戶的辦桌,節日儀式的終了,而我永遠、永遠,就是一個飄盪的外地人。疲倦。可是記憶滿載,又覺得每分每秒,都好重。




好豐盛地,我正在活過。














2007年6月16日 星期六

端午前夕之我是離散

下午 12:14 2007/6/16
我感到孤單
因此格外渴望信件
一些堪以和我比擬的對話
但卻是如此如此不可遇

分手三星期
卻有三個月沒有收到信了
我的靈魂像那株遺忘添水的黃金葛
那樣逐日乾枯、贏弱
已瀕凋零
但我非植物
我可行可動為何
不自己爭取必要的存活意志?
我可以灌溉我自己
以漫漫文字
和思緒

何不試圖設定一具體人物
以我所鏤刻的性格和生之慾念
為我寫情書
由我來看見我
看見我的笑容和舉動
由我來體會我的一切隱忍
一切傾圮和一切雍容
由我來描述
來想像(或說分享)
另一個同時看見陽光、並同時受到感動
卻是不同意念詮釋的存在體

如果我真的做到了
就是完滿
而完全的完美是完全的頹廢
不再有缺口的
一定會遭遇絕對的侮辱

人們會說,好可憐
看哪
她瘋了。




我誰都不想見著。但是見了誰都感到愉快
於是我一直注視著陽台上
或者階梯上的
那些等待死亡的老人
我看見他們鬆垮的肌膚裡
包裹著疲倦的雙眼
心想著
不知道這是由他們目送的第幾次落日

一德行小雜貨店的爺爺老闆
鼻頭上細細的紫色血管
蒸籠噗哧噗哧的震動
運作著另人期待的舉動:『掀開』
近端午,小鎮裡家家戶戶競相瀰漫著的
粿粽的氣味飄瀰
那是富足、是聚合
甚至是共同意念的交歡
為我們是存在已久的古老民族
為生命代代相傳

我是離散。我是永遠的旁觀

不管是女媧或者高特
都是因為孤單,才捏造了泥人血脈
由我來分裂一些強烈的色彩
有何不可
那我的視界理當會變化得更加紛亂和熱切

如何不是呢?如果我是離散。是不在場的旁觀














2007年6月10日 星期日

我的時時刻刻 -2 (au sujet de la Variation)

下午 08:11 2007/6/10

宗教信仰在必要的時候可以妥協
但藝術理念不能。

據說藝術家很好被認出來
因為他們不是為了任何有形無形的附加利益工作

就這個觀點來看
它們是一幫藝術家
只是源頭錯了




下午 08:30 2007/6/10

這是一個變奏曲。
關乎於記憶

事件發生的當場
我們型塑了一個記憶的雛形
如果它就此被嚴密地冰封
不再提起
或許可以一直保存著
最初的性格或色澤
總之仍可以是一個雛型

而,若是它不斷地被憶及
每一次浮現在思緒
它就會一次次被支解
被分析
被顛倒被簡化
或者被擴張、甚至被添加

簡直沒有『最後』地
或許被重新被賦予特殊而無可明狀的意義

就是這樣一個變奏曲
關乎於記憶,和記憶的雛型

編制很可能是trio à cords
(有點想要Piano或者Harpe之類的點狀物)
頂多再加一位女聲,而且是Mezzo

雖然說
這個作品該要放手寫
給很少很少限制
但我無法不去設想那幾次輪迴的變化該如何被發生

我逐漸發覺之前老師說的『高原危機』
源起很可能真的是因為我要求過高
好像每個音都該是個什麼,但不需要的
如果它可以僅僅就只是我的一部份呢?

但我經常習慣性地動手摧殘任何『我的一部份』














2007年6月8日 星期五

我的時時刻刻 -1

上午 02:06 2007/6/6

風扇的馬達陰陰鬱鬱
以不明原因震動出詭異吟唱的女聲


下午 03:17 2007/6/6


我害怕遺忘
記憶無可挽留地一直褪色
被腐蝕、變得空洞
斑白
且異常遙遠

炎熱夏季裡冰箱獨立停電
癱瘓無法保鮮

我只能一直寫。一直留下記號
這是多麼不安的理由
就像那對被迫走往糖果屋的兄妹
恐懼中
沿路灑下記認的麵包屑

幸好文字不吸引啄食的鴿隊。


上午 12:35 2007/6/7

我已經做到我可以做到的最卑微
希望你可以從中感到多一些的快樂


上午 01:48 2007/6/7

終於你那堅毅、不動如山的性格
開始發展成安全感
有如屏障般
阻斷我茫然飛散的思緒糾纏

於是,一個
新的神話
揭開了莊嚴的首篇

我會為你塑像、會為你立碑
為你頌詩
撰寫語錄或戒條
為你鑄造傳說
甚至規劃出聖地的疆界

我就是這樣看待生命中的每一剎那
惡劣一點我可以說
歌舞昇平,要不投入主流
要不自怨自艾
中間總有一片灰色區塊
它不黑不白

我的神話就在每一天每一夜
零碎的生涯。

聊勝於無的,很可能成為我的信仰。


上午 01:28 2007/6/8

當鯨魚遇上了鯨魚手套
就連頭頂噴出的水柱

都會寫成問號


下午 06:29 2007/6/8


睡醒看看時間已經18點多
早上是八點躺在床上的
但翻來覆去很久都睜著大眼
有一點失眠
睜開眼睛看見天有點暗了
算一下總共躺了十個小時左右
在下床前想想
今天又該怎麼過?

我不餓
沒有想吃的食物
皮夾裡剩下廿九元現金
要錢還得去領

今天是不是乾脆也都不出門好了
省錢又省事
但心裡清楚身體不用是會荒蕪的
要吃些什麼滋養自己的肉身?這具無用的肉身?
沒有任何靈感
也提不起任何興趣

好像豢養著的是某種衰弱的罪惡


下午 07:03 2007/6/8

小鎮又浸在雨裡面了
我想起一些過去的對話
試圖告訴自己
就算什麼都不做不想
生命還是不滅地
具有完整而強烈的意義

在無盡的雨聲中,可以說
我幾乎
就要感到絕望

如果面前擺了各式各樣造型神異(至少完全是你所陌生且難以想像)的巧克力
(不管你喜不喜歡都暫時假設那是你所愛的食物所願望品嚐)擺得如海沙或星空一樣繁複而精采
你站在其中只能取走一個以擁有
你猜自己最後會選擇什麼?

我寧願說
那一切無關乎尊貴與否
無關乎虛榮或正名
單純是
你選擇你要怎麼活著。

選擇
那只是一個決定
無論你衰弱
或疲憊
與否

不那麼激動一些,我會聽見自己提醒道

但是我面前的巧克力
其實並沒有這麼多。


上午 02:18 2007/6/9

旱地的鯨使用柔軟的腹部行走,以致全身血痕
人們雙腿輕巧伶便閃動迅捷同時虛偽。

(孤單且無法不自卑)

有一天,巷弄中看見另一尾鯨的臉感動、悲傷且喜悅

很久很久之後或者轉瞬間
才發覺那不過是一隻暫時被遺落的手套,鯨型
並不怨恨被騙多少眼淚


上午 02:22 2007/6/9

雨再不停我必定會發霉














2007年5月31日 星期四

【寫在黑冥之後】道別誌

Thu May 31 11:11:13 2007
今應該最後一天使用隨手本子【寫在黑冥之後】
因為它被我寫滿了
填裝了驚人一段悠長的時間
(事實上是被我無限擴充之後的一年半多些)
要結束的心情很是複雜且沉重
充滿著

期待
惶恐
眷戀
厭煩
莊嚴
隨便

奇怪隨手本子從來沒有麼高的地位
往年來每本結束都很自然的就結束了
換新本子也沒這麼多心情
這次怪異應該是因為
這本子用得太久了。最久最久的一本
也是我生下來到現在最高潮迭起的年歲
本子裡記載著我的諸多對抗和黑暗
摒棄一切和瘋狂地眷戀

結束得如此複雜和沉重
簡直可比擬一場小型的死亡

 → 生活中處處可見死亡的預演

我似乎是發展到了一個新的階段
(經常在進入新的階段)
因為我開始意識到本子的結束和完整
之前有如上古之民
樂天好死
現在有死亡意識了耶

這本子串聯著很多記憶
比方說
某個嚴寒冬天
在牯嶺街附近一家無敵難吃的西雅圖咖啡
進食一份加了黑胡椒和洋蔥的噁心鮪魚潛艇堡
重點是我已經要求過店員不可以加
他多次點頭並開口答應
送上來還是一坨屎

當時對面坐著一位肩膀很寬的男士
我手上就翻著這本黑皮筆記本
嘴裡還聊著杜斯妥也夫斯基和托爾斯泰
我說托爾斯泰才是真正的天生貴族

好,說到這

昨天下午我突然有了寫一個作品的靈感
可能會去寫,不過一定要保密
我要學著『保密寫作』
它剛剛出現的時候我覺得只是一個很零碎很微小的構想
但打了這篇【寫在黑冥之後】道別誌
才感覺到,原來那細碎的小構想正在吸取能量
或者正在我自己的言行中自行歸類
一些可以屬於它的各個『象徵』
才意識到『它』,是一個活著的東西。有機

關於『線索』。




玩弄手法的同時
要記得線索的串連

這很有趣!




好吧,至少是引逗了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