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12月16日 星期四

malade

21:17 2010/12/16


﹝起﹞

星期四晚間和M學姊一起,第一次去看學校的舞者呈現。ballet contemporain,舞者看起來年紀很小,整個演出還可以,看了不後悔,但一回到住處立刻感到喉頭有異樣。

躲不了,明知是感冒了。

隔天主修課,早早上床。

是夜果然咽痛轉烈,疼得整晚沒能睡熟。翻來覆去地感到全身痠疼、燥熱難當。

掙扎下床已經是凌晨。讓自己鎮定,去煮水,動手翻找藥物。

之後整個上午都在痛苦莫名得暈眩中度過。自己蜷在床上,對感冒發燒再熟悉不過,哀哀叫兩聲聊表折磨。

11h法文課放棄。燒得臉紅紅,氣色反比平常好。

17h作曲課,非到不可。所幸下午咽痛稍減,吃了藥吃後捱過燒退了,頭暈不那麼嚴重。

上回D教授退讓到僅僅要求一份『譜』,我何嘗給不出?便給了。教授循循善誘的態度已經感動我。即便在不願意碰數列也就放棄堅持。

晚間回來,又倒回床上。


﹝耐性﹞

感冒。根據往年的練習,我已經熟練到,知道這是一個提醒:「身體告訴你,請多關注他的存在,請記得休息。」

知道痛苦是必經過程,要求自己放寬心,耐性等待發做和復原的整個過程。還決定為早日康復而忌口,暫停咖啡、巧克力供應;暫停所有甜點、油炸物供應。

週末信步不離地賴在房子裡,但可怕的是多年不犯的偏頭痛竟然此時再現。身體稍為失去平衡就會受到波動,極難受時弄不清楚該吃感冒藥還是止痛藥。

星期一在學校忙一整天,和同學一起去學生餐廳用餐,破了一點禁忌,不小心點到乳酪炸豬排當主餐(負責掌杓的婆婆阿姨經常會弄錯意思或自作主張,學生們大多將錯就錯),甜點選了不太甜的蘋果派。理智地拒絕了薯條。

這天發表為delay概念所做的小品,但格式不太符合,和老師約定明年初再演一次。弄到18h30左右才搭上車,回住處。

這時已經感到,眼睛不對勁。


﹝又起﹞

還是早早睡下。隔天起床發現上下睫毛、眼皮開闔處全被分泌物給黏住了,有點疑惑、驚訝,但因為清水洗淨之後眼球無異樣,就還是照樣戴上隱形眼鏡,上學去。

這天是分析課。課堂上講解著鳥類之王的某代表作品,整個白板飄浮著數字,偶而還排成隊型。

我垂著頭,每次吞嚥唾沫都疼得忍不住皺眉,一邊不自主地去觸碰眼角。奇怪的是,每次指尖都沾到淺綠色的分泌物。

一邊想,命運安排我似乎是不得不重新接觸數列;一邊害怕眼睛奇怪分泌物讓自己容貌詭異。

這天回住處拔掉影型眼鏡,也是早早上床。漱洗前還先用生理食鹽水沖洗眼睛,隔天卻不得了了。


﹝恐懼﹞

再醒來又是睜不開的雙眼,吞嚥困難的喉嚨。而且沒辦法把眼睛洗乾淨,因為分泌物會一直冒出來。咽痛則是再起,愈發嚴重。

一過午仍然掙扎著去學校上課,眼睛紅得像兔子。而且微腫,無法好好睜開。

已經在網路上查過類似症狀,猜是結膜炎,但不知如何養護。出門前發了e-mail給小叔,報告病況。

眼睛是最怕人的,一但病的是這部位便感到非常恐懼。趁著下課時間去到專門處理學生事務的辦公室詢問學校有無保持聯絡的醫院或診所。胖胖的la dame非常親切,親手寫了一張紙條給我。就在校門口那條路上往西走大概30多號,可找到診所。星期三下午16h30不需要提前預約。

就捏著小紙條去上下半堂課。


﹝遭遇﹞

第一次走進在巴黎的診所,之前病得無法可想時,是去了紅十字的大醫院。

首先搭一站地鐵,診所在某大樓建築的一樓,還要搭一層電梯。走進去有三個診間,一個小小的候診室。和台灣的診所很類似的結構,但是程序更不明確。

只有一位幫忙寫名字的看起來像工讀生的年輕女士。醫師會自己走到診間外面來接病患。

雖然人比大醫院少很多,但還是好等了一場。

終於等到醫師喊我,走進診間感到有些疑惑。那不過像是某些人家的書房。是下午,陰天,窗外無光,房內燈光昏暗。

首先例行詢問,有無重大病史,今天來的問題是什麼。

既然咳嗽,就得聽聽肺部。這可理解。

但醫生竟要求上半身全裸?我頓時非常疑惑。首先脫了外衣,僅剩衛生衣,在台灣這樣就可以了。醫師會自己把手伸到衣服和身體之間,但眼前這位醫師不同意。

他就是要我脫掉上半身的全部衣物。

我只好把衛生衣脫了。現在僅剩胸罩。

醫師還雙手抱胸地站著等。我抬頭看他。我真的不明白為什麼聽個肺部需要脫掉胸罩。我胸罩又不是電子儀器。

僵持幾秒鐘,醫生終於拿起聽診器,聽了幾個位置。仍然是例行。

摸摸淋巴腺、聽咳嗽聲音、檢查咽喉。

接著我瞬間穿好衣服。

醫師是位衣著考究的身世,穿著淺色全套西裝,沒有白色醫師袍。髮色灰白,估計五六十歲上下。一臉傲慢、不耐煩。

接著現場付款。直接把現金22euros交給醫師。但我身上向來沒那麼多現金,又不允許刷卡,只好壓著醫師開的藥劑單,讓我下樓去提款,付款後才能拿到那張該死的單子去買藥。

噢,台灣醫師們目前被健康保險制度整得暈頭轉向,一定很羨慕巴黎這種感覺很古代的醫療制度吧。

終於提了款、拿到藥單,記得地鐵出口就有藥局,立刻買藥去。

藥局倒是明亮,藥師親切,來回討論了一下由於費用還是驚人,決定捨棄醫師加開的咳嗽藥錠、一份輔助感冒的不知道什麼(藥師說比較不重要的,我也選擇相信他),僅僅買了主要治療感冒的藥錠兩盒、咽喉噴劑、眼藥水,共花了13.47euros。

令人無奈的價格。

但,任務完成,就可以回住處了。


﹝假的糖果﹞

提著藥袋走過石橋的時刻,鐵塔正瘋狂地閃著燈,那表示,是整點時刻。晚間七點。看醫師加上買藥前後耗掉至少兩小時半。

快速地弄了蛋炒飯配鮪魚罐頭(母親弄得硬是不一樣!?),興沖沖地就要試吃藥丸(在車上已經先噴過咽喉噴劑了,八角口味),仔細閱讀包裝介紹,可以泡在水裡喝。放入口中,是一種,虛偽的甜。

午夜過了又醒來,下床再吃一顆感冒藥丸、再點一次眼藥、再噴一次咽喉噴劑,又去睡下。


﹝目前狀態﹞

隔日醒來是星期四,我的小週末。所幸眼睛不黏了,好端端地張開,雖然還紅著,但已經轉白。

咳嗽和咽痛都控制住了。西藥真的好強烈,別被甜的表徵給騙了。

度過了整整一週。

我想感冒是沒有大礙的,但沒有勇氣拖太久;除了消耗體力之外,病中懶待,什麼事情都做不了,不能靜下來思考。

現在好多了。度過明天,12月17日,接著就是假期了!

很期待。


















2010年12月2日 星期四

拼貼的

2010 12 03 14:44 CDMC 主修課之前

頭髮大把大把地掉,掉得令人心驚。不敢說,自己注意了認為飲食無有不妥;學生餐廳的午餐一頓什麼都有,份量又大。

焦慮。

今天午餐時德國人M來找智利人F,立陶宛人J領著一個和她神奇相像(F笑說是J-Ⅱ)的金髮女孩,說著她們的語言。我一時靜默,很快被J察覺,她轉過頭來對我笑著說:

「就像這樣。你們說話的時候我總感覺到一堵透明的牆,令我無法進入。」

但其實我並不在乎那當下我的處境。即使全部講中文的環境我也經常無法進入。

剛才走過抵巴黎以來記憶最深的那段石板路,看見地上縫隙積著些許純白的雪,那麼耀眼,好像在遮掩(或在彰顯)著什麼錯誤。

我沒有想法。似乎每要邁出一步就會喪失所有的勇氣。

「你們不要把他寫得那麼可憐。他沒有那麼可憐。」但當我讀見那句,引述他面對妻子的坦然潦落:「我沒步了。」想像著操閩南語口音的一個極其聰明一生奮力的花甲之人竟說出這句台詞,頓時眼鼻都酸了。

不知道為什麼借了三份Klaus Huber的作品,仍是我最心儀的、漂亮的藍色封面。想起第一年用莫名奇妙的方式生生吞下這些樂句。每聽必睡還熟得流口水,但每來必聽;就讓睡,就過了,數不清有多少個下午。

就有一日,透明的牆豁然溶解,讓我真正地聽見他、跟隨他的脈膊,再不落隊。

我沒有任何想法了。道別前F特意和我說,他喜歡我在electro小品裡選的聲音,和搭配;我道謝,但因為太茫然了,忘記沾沾自喜。

多奇怪啊,我能聽、我能想,我能操作我能寫,但我現在不知道能怎麼辦了。

「我沒步了。」是嗎?

 
 
 
06:14 2010/12/2 P



已經研究了很久,至少十年吧,我仍然不知道什麼是自由,只知道爭討無益,甚至是,沒有理由得到。我已經過著太好的生活,我必須為我的好生活付出代價。這種想法很扭曲,但是很真實。『我必須付出代價。


當我聽見其他藝術家呼喊著,不知道什麼時候才可以自由地創作,我都在心裡暗暗地回答不可明說:「我想是永遠不可能了。若可能的,便都已經正在自由。」


要誠實。好,我要誠實。





近日島國新聞正在瘋狂播送的:就在選舉之夜,一位頭顱巨大的無辜名人受到行刑式槍擊,子彈從左臉頰貫穿至右面孔而出,血流滿面地送醫,恢復神速;第三天就可飲食,第五天可出院。


當天負責調度、親眼目睹槍傷資料的醫師對媒體表示:「他好太快又不是我們院方的錯。」


或許正因為距離吧,離開島國之後才逐漸染上每天盯著故鄉新聞的習慣。我如今不在那裡,看著新聞,莫名奇妙地全身關切、並又抽離,感到為何一切都是荒謬劇。





啊,親愛的島國,我貴重的綠皮護照。





活著。什麼是活著?


難道我活得這麼好是我的錯嗎?我知道這樣問很惡劣。可我問的還不是別人,沒有抱怨,我問得是自己。「妳為什麼對妳的美好生活有這麼多的,不敢承擔?」「妳為什麼總感到必須要有足夠的交換?」


那天方說:「我覺得你的畫都有一種生機勃勃的感覺。怎麼說喔,春天小草剛剛冒出來的感覺。」


愉快地接下這個讚美,想起所有作畫的時刻確實都像暖日裡的小植物那樣,慢慢又迅速地,長出來,並且不斷延伸。但正是這種時刻令人感到痛苦。


本質一直都不曾消失。只能被遺忘,和被背叛。


誠實地說,妳害怕的到底是什麼?一直在對抗的恐懼是什麼?


實話是妳根本就不曾真正懼怕於喪失創造力。妳知道在某些重要的部份,已經是了,便不用繼續爭取。那是永久的身分,為此妳莫名自信。但妳仍然在生活的縫隙裡,莫名地閃過恐慌。那些令妳感到危險的,是什麼?妳懦於去面對的,又是什麼?



焦慮,和逃避。消失的星期二。

星期三,仔細地將自己包裹好,信步出門,逆向迎著紛飛的細雪,走過古老的石橋。剛剛剪過的額髮還不甚服貼。大口地呼吸著冰冷的空氣。

一個囂張的,沒耐性的,暴發戶般的冬天。

雪是那樣細細密密地下著。上了兩小時的課,中場休息的時間,探看窗外,已經積了一層晶晶亮亮的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