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12月31日 星期四

寫在新年之前

07:36 2009/12/31 P

‧煮食

材料有蛋一顆、麵粉一杯、防風草根剉籤;九層塔粉、鹽、黑胡椒(分號後為調味粉末,可自行代換)。方法順序1.一顆全蛋打成蛋汁,2.麵粉過篩後拌入,3.加入牛奶拌勻,4.加入剉籤的防風草根,5.加入九層塔粉 、 鹽、黑胡椒拌勻,6.一湯匙一湯匙在油鍋裡煎熟。

面對這食譜,首先,我不確定我手上那塊有根還帶泥的球狀物是不是防風草根?它只是非常非常香,又不貴。我在市場上買它時還問問左右那是什麼,結果大家都不知道。

它香得十分真實,處理它的整個過程(削皮、切塊、剉籤)雙手一直沾染著濃郁的香氣。現在都吃飽了手指芬芳猶存。

餅煎好之後和我想像中不同,稍微有點厚度(大約0.3cm),不是脆的。味道很好,稍微有點太鹹。(一直都沒改掉亂灑鹽的惡習!)

額外瑣事1.我沒有篩子,所以麵粉沒過篩,ça marche。2.吃飽後泡杯熱咖啡,加入剩下的一點點牛奶,才發現,那剛剛加入原料攪拌的牛奶早已經變質了,但那餅吃不出來,ça marche encore(苦笑)。




‧思緒與感:

我注視著在黑咖啡裡以不正常方式擴散的白色物體(和記憶中牛奶倒入黑咖啡時的流動方式相異),最後看見它們在自我翻攪之後,全部沉入底部。原本單純而美好深咖啡色,卻變成混濁而髒污的模樣。

剛剛煎完餅,吃掉兩三片之後,無意間晃過鏡子,突然看見自己的容光恢復大半。兩週來嚴重脫皮的面孔,因為結痂僵硬與腫痛拉扯,五官的距離和形狀都改變了。(真的只要毫厘之差就可若判兩人。)面孔於是顯得十分陌生、十分詭異而醜劣。索性閉門數日。我想我是提早見到了自己五十歲時大概的樣子。

從29日到30日,進入31日時皮膚突然以小時計地地迅速恢復著。是我在無計可施之時向諸佛菩薩祈求的應驗嗎?

脫皮絕對是一件痛苦而令人印象深刻的事情。但前些日子趕稿混亂作息與壓力之後的痘痂群留下怵目驚心的疤痕,竟在經過數次脫皮與結痂的輪迴之後,褪色,變得不明顯。

我對身體這些微小的潮起潮落,感到十分興致。




‧儀式

節日前夕,我想起之前方傳來給我的,那祈求毀滅的梵文咒語和音樂。

想起某個過去的紀念日,正是這一年中的最後一個日子。(昨夜思潮湧起,便在網路上搜尋TC行蹤,知道他換了名字,現下人在上海,正從事最喜愛的工作。)

我想我一生都不會忘記眼前這即將跨入2010年的冬天;脫皮折磨疼痛如斯,持續手寫choral的緩慢與對聲音的想像,對自己的耐性和容納的愛意。

「我允許。」j'autorise.

方一再和我說,只要允許就可以了。允許自己只關注眼前的問題。但我很難集中注意力,費好多力氣才排除了旁生枝節的糾葛;還使用正黃色的意象,書寫簡單的辭彙,深深置放在心底。

幻想是種可怕的劣習。又是存在主義小說和勵志故事之間的癥結。必須允許自己活在純然的狀態裡面。

允許自己如願。




即將到來的新的一年,新的一歲。這是我的新功課。















※攝於2008年3月中旬之前,大概是搭高鐵途中對窗外拍的,不記得是哪裡。

2009年12月29日 星期二

【La Fidélité】再次觀後

下午 01:56 2009/12/29

單純沒別片可看,我又把同部電影再看一次(蠢)。除了因為第一次實在看不太懂(這向來不是我會發生的問題啊?)而產生諸多敘述上的疑點;還因為,我想弄清楚當中的幾句台詞,雖然最終我還是無法完全清楚地聽寫下來。

認真看法文電影一定對我學習語言有具體幫助。以後有機會要常看。

這次我改變方式,去對待這部電影。應該說,我恢復比較像是過去習慣的方式去看電影。不去順著電影標題思索,不去設想主旨和議題,單純以私我的感受,為耙梳之要。於是對同部電影有了全新的看法。覺得第一篇想得太糟了,但也不想抹去自己曾經這麼想過的紀錄。再寫第二篇感想。


1.女主角向來任性自主的性生活或許不是被她自己認可的。影片中才在開始就有兩次性愛場面,第二次她甚至幻覺般聽見踢躂舞的節奏聲和舞者透過光影幻化的手勢。

這部份反覆翻過還是看不太懂,女主角最後淚流滿面地對老闆馬克華說:「我從一開始就遇到像你這樣的人,而我已經三十歲了。」(沒辦法,字幕是中文,演員哭泣中說的法文加上大概有我不認得的動詞變化,真是無法還原原句啊啊啊。)

所以是說,有人幫她開啟這樣的生活模式,導致最後她被迫以莫名婚姻束縛的方式收場?甚至在丈夫死後,信誓旦旦地對丈夫的大哥說:「我會(守貞)。」


2.可愛的年輕記者尼莫兩次落淚。

第一次是帶了女主角經歷一個晚上的刺激冒險,之後的隔天清晨,在自己家門附近。女主角還是拒絕了他。

那時女主角已經說了:「我無法抗拒你。」(好想翻譯成「我已經於你陷落tomber」不確定有沒有聽錯字。如果沒聽錯字那也是錯誤翻譯但我喜歡。還有另一個可能是浸濡tremper,但也可能是錯的。到底是什麼字啊?)

「這還不夠嗎?」

尼莫那時已經在掉眼淚。

第二次是,女主角丈夫已亡,已經被解職,回辦公室一趟將離開。她表明自己將守寡。那時尼莫泣不成聲。我突然發覺,認為完成交配才完成交往的猜測是太膚淺了對這角色。

他願望的不只是激情而已,而是生命和一切情境的分享,但他卻無法解開女主角身上的束縛。那哭泣,為一場真正的道別;同時或許為自己能力不足而失落、而深感無助。

(好啦當然還是有可能他只是因為沒有得到交配權而不開心,然後掉眼淚是他經常對女人使用的攻勢,之類的。大概是電影看第二次,想要找出一點好詮釋。)(笑)


3.有趣的聲響安排。關於攝影機大按快門的聲音,和女主角養父的踢躂舞節奏。

我猜這兩種音效被疊合或被再三使用,應該是有意識的。


4.我極厭惡女主角母親和踢躂舞動機埋藏。第二次看見認何關於女主角母親的畫面都快轉直接閃掉。

不過就像不諧和音。如果把這個討人厭的動機完全解除,或許電影就變成太短的故事?


5.女主角一句台詞,je suis moi。我就是我。但我是什麼呢?是我真誠的願望還是我被加諸的教條?還是我將要對抗的過去?還是我將要建立的價值觀?


6.伊娜(尼莫同居的黑人女友)受傷(搞不懂。第二次看似乎是被弄傷的不是自殘。但為什麼看起來那麼像自殘?)之後,在醫院裡,尼莫對女主角說:「人擺脫不了過去的環境,像在水溝一樣浮浮沉沉。」指那位所謂東非公主。

但是擺脫得了過去環境的人有多少。多麼困難。尼莫卻做到了。我就說他是近乎完美的角色。


7.尼莫身上那些花紋是刺青還是傷疤?


8.乍看之下天真無邪的馬克華之女,結婚前開口詢問女主角是否身愛丈夫,女主角以「我們到外面去吧」來逃避回答。所以婚姻對她來說真的很單純就是一個對自己的約定。

所以搞到後來,其實有沒有守貞和節操無關,只是個人意志展現而已。


9.導演安排女主角最後在深山裡攝影,不知道是不是想呈現一種『擺脫肉慾』的自由狀態?但結尾她望向群山,竟然還正好經過一輛轟轟作響的重型機車。不由得令人想起尼莫執行任務後換來的那輛。

那些東西沒有過去,她只是選擇以逃避的方式面對了。



總結:看第二次還是感到莫名奇妙,對這部電影。但我對我自己的行為模式也感到類似的莫名奇妙。

‧追求自己不太有機會達成的願望(事實上是不在乎願望達成的可能性,願望了便直接動手去追求),是美的,好的,我喜歡的。

‧因為某些教育印象的價值觀成見,導致的行為模式受限,是可以被破除的。可以。只要有足夠勇氣。(主教都可以真誠快樂地私奔了。)

‧美感其實是不需要學習的。只是一種絕對真誠的,感知的方式。














2009年12月27日 星期日

【La Fidélité】觀後

下午 01:07 2009/12/27 TW

我竟然在考試前倒數46日看了一部影片。(默)

交稿之後我把傳到我手上的整疊DVD、VCD都給人了,下載電影的程式則沒去安裝;上次看影片是人還在台灣的時間。不過現在當然不是懺悔的好時機,我看完影片就想打些字紀錄想法。總之原本當然是十分吸引我的,還讓我特別下載程式來播放它。

【La Fidélité】

法文標題『貞節』,但台灣出版品的標題是【情慾寫真】,十足吊人胃口。主演是Sophie Marceau蘇菲瑪索(我覺得她過三十歲之後真的很正)和最近很喜歡的男演員Guillaume Canet(翻譯成吉翁卡列怪怪的,為甚麼不叫嘎內就好),導演是Sophie Marceau的丈夫Andrzej Zulawski安德列左拉斯基。(聽說是波蘭新浪潮導演,看完這部片因為評價實在不高,導致很好奇那是什麼樣的一種敘述方式?會不會我天生看不懂那種?)

網路資料顯示,電影原始題材改編自十八世紀法國第一部心理分析小說,拉法葉夫人Madame de Lafayette的【克利夫王妃】La Princesse de Clève。但經過改編後,我只能說文學氣質蕩然無存,脈絡不清敘述支離破碎。這搞不好是特殊藝術手法。

情節內容是:私生活豐富狂放女攝影師(Sophie Marceau飾演),原本過著隨時可以和路人做愛的自由生活,恣意任情。影片開始不久突然嫁給在花店遇到的,一個買了『哀傷的訂婚花束』的童話出版商克里夫。

電影本身看不出時間感,但台詞中特別點明,從她第一次在花店邂遘未來老公,並在一念之間和他做愛又迅速穿好衣服,到她決定嫁給他,總共過了九天。而很不幸的,比那位未來老公更早幾分鐘見到她,卻來不及與她接觸的尼莫(小混混攝影師,Guillaume Canet飾演)在第十天才有機會笑瞇瞇地對她說:

「妳拍的那一切都是屎。」

「為甚麼這麼說呢?」女攝影師風回答。

「因為對我來說一切都是屎。我只想跟妳做愛。」

在這樣莫名的開場白之後,兩位攝影師開始了較勁和互相吸引的熱烈互動。

女攝影師在抵達巴黎之前(整個故事發生之初)已經由母親(背叛了踢躂舞舞者父親的夜總會女歌手)告知與教導,『榮譽』和『貞節』的價值觀。(這部份很有意思。等下還會再提。)所以在第九天,原本從未設想過婚姻的女攝影師在戴上未婚夫給的未來婆婆的婚戒後,就決定守貞到底。即使遇見致命吸引的尼莫,仍然在每一次即將抗拒不了誘惑時,因為母親的印象浮現而斷然拒絕。

除了三角關係之外,電影劇本還安排牽扯一些大混亂當背景。1.尼莫涉及的器官買賣(引發暗殺),和2.八卦媒體大亨的併吞野心(也引發暗殺)。

其他小背景有,1.媒體大亨慾望女攝影師的肉體,但他其實是她的生身父親,她母親的外遇;2.女攝影師新婚丈夫的雜誌社遭併購;3.新婚丈夫的兄長,某位主教,因帶著有夫之婦和孩子私奔而爆發新聞;4.克里夫,那位新婚馬上帶綠帽的丈夫,後來招男妓又電話大學時男友?

本人不負責任地判斷:「情節雜亂可能有效地造成敘述困難。」

結尾的大混亂在影片中沒有什麼具體鋪陳,也沒給什麼壓力或節奏的暗示,所以後來槍戰和爆炸時本人完全只感到荒謬。(心想導演大概也只是想要荒謬感吧?如果真要討論媒體大亨併吞野心的話應該不會如此草草了事?)




1.關於貞節和誠實的意義

真誠的女攝影師雖然任性自在,但結婚那刻說了『願意』並帶上婚戒之後,就開始執行守貞。影片中看起來,這是非常難以理解且極為頑固的舉動。因為守貞在電影裡只定義在不做愛,而不是不和其他人相戀。

法國是沒有通姦罪的,自由慣了,於是從她親口對丈夫承認她受到他人吸引之後她丈夫就不相信她身體的清白。工作上有太多機會讓她滿足肉慾,和心上人相聚,但她對拒絕的堅持已經到了執念的地步。最後我看不懂她到底在堅持什麼。

除了信守『我願意』的婚姻諾言之外完全看不出意義在哪。唯一令人感動的點大概是,即使是突然結的婚,也要入戲到底。

重要映襯劇情是:克里夫的哥哥,某位主教,帶著別人的妻子和孩子私奔之後露出快樂笑容,對媒體說「愛總在人最不提防時給人驚喜,但若不把握就不懂得『愛』。神不在某個地方,而是在我們的心中,神就是我們,我們就是神。」那時看著電視螢幕播放這段影像的女攝影師淚流滿面,已經和丈夫分居。

(這段劇情和整個主題很難令人不聯想到,我最喜歡的托爾斯泰名著【安娜‧卡列尼娜】。只是相反,【安娜‧卡列尼娜】裡正襯的是保守完整的婚姻,女主角臥軌而死,而這裡正襯的是背離社會道德的愛情和執守教條的痛苦結局。)

為甚麼她拒絕的執念不到此為止呢?事實上她也確實馬上就親自潛入尼莫住處。但尼莫在她面前全裸時她迅速幫他把褲子穿好並走人。

悲慘的是,影片結束前的混亂大槍戰中克里夫額頭受傷搖搖擺擺時,女攝影師衝上前去是推開那個擋路的丈夫,撲向尼莫。導致她丈夫拒絕她時說:「我對妳唯一的怨恨是妳戳破了假象。」

都已經到了這地步,到底守住身體的貞節意義在哪?導演是要點出要求身體貞節的荒謬嗎?不太懂。


2.母親角色,與令人疑惑的禮教

母親臨死前要女攝影師下救護車。她已經知道女兒愛上他人。但她最後一口氣說的那些話「妳已經在懸崖邊」,令女攝影師下車後惶然無助,跪在馬路上禱告。

那位母親自己痛苦一生,和不愛的人生活在一起,對將死之際看見的踢躂舞舞者父親的身影,只表白「請原諒我,我的老友」;但竟對女兒教導,那是愉快的,而且請女兒和她做一樣的選擇。這部分真令人難過。母親和踢躂舞裝扮的父親,鬼魅身影一但出現,就是女攝影師必須遵守身體規範的時刻。

有趣的是,導演安排新婚一兩天的克里夫在迎接妻子回來時,跳一段踢躂舞。好像預先表明將戴綠帽的身分?

「原諒我」之後也成為女主角最常對丈夫說的話。

愛情的觸發是無法用理性壓抑的,但身體的行為可以。所以在無法遏止愛情時壓抑身體慾望的行為是高尚的?榮譽的?

不過愛情是確立在身體吸引上嗎?


3.愛情?Canet飾演的尼莫

基本上我根本就是為了他看這部片(笑)。事後證明,這部片在我評價中基本上就是部爛片。敘述不知道為什麼非常不順暢、非常不吸引人,要不是主角長太可愛還真的不知道劇情要怎麼串聯下去。

我極喜歡這演員。目前我還沒看過他飾演之後我覺得不喜歡的角色。

電影中尼莫是最近乎完美的人物,也確實是非常有趣的角色:身為優秀狗仔隊,告白後竟然奉命去拍心上人的新婚生活而且非常盡責。

他在一眼間愛上了美女攝影師,念念不忘,就奮不顧身地去追求她。為她立刻和原本的黑人女友分手,導致對方浴缸自殘。而且因為被年長自己多歲的心上人拒絕而掉了兩次眼淚(好可愛)。

其實以東方人(我)來說,可以一直擁有真正的交流(他們持續互相捕捉對方的身影,或攝影集提獻對方),就足以維持一生了,不懂為什麼西方人一定要做到完成交配才算愛過。想想李安拍的【臥虎藏龍】裡,李慕白和俞秀蓮一生沒有碰過手的愛情。那還不夠巨大嗎?




所以這部片的議題重點,被我抓到的部份是:

「愛情和性之間到底有什麼絕對關係?」

影片最後結束在,女攝影師自己跑到深山裡去和一些似乎是病患的人在一起,繼續拍攝的活動。然後把三只戒指(一對新婚戒指和丈夫母親的戒指)套在樹枝上。丈夫靈魂穿著燕尾服(該不會又是踢躂舞服裝)去將戒指取下,幻化在樹幹前。

結論:莫名。還是看不懂。(理直氣壯,笑)

倒是狗仔隊出身的年輕攝影師尼莫,在影片結束前打扮乾淨地接受攝影集發表的訪談,突然變得優雅帥氣(演員本來氣質就好又長得可愛,沒辦法)。透過訪談,表達出那個孤兒院出身的狗仔記者失戀之後的作品『深具型式』。他和女攝影師互相把新攝影集提獻給彼此。「兩人似乎擁有同樣的靈魂。」

所以呢?

總之看完也沒有對劇情感到遺憾的感覺(只有對電影本身感到遺憾)。


4.劇情之外:影像的片面性和真實性

因為故事是環繞在兩位攝影師身上,所以影像作為一個傳達故事的媒介,有很多有趣的點浮現。

a.女攝影師確實沒有肉體外遇,但是丈夫憑著一張兩人對視互相撫摸臉頰的照片就認定她絕對不清白。攝影師自己認為自己紀錄的是真實,閱讀者也認為自己閱讀的是真實,但因為片面,想像的力量是無限延伸。

b.女攝影師喜愛的迷濛風格,照片每張都不清楚,對比於,尼莫的極度清晰近乎逼視的拍照風格。抽離與投入,漠視與逼視。到最後,藉由小角色說他們似乎有一樣的靈魂(好有趣)。

c.片刻畫面所傳達的情感。雪泡小姐前段時間常在發表照片時提及,也確實十分具體的,由戀人拍攝的照片當中一種無法隱藏的感情。那很神奇,一樣的一只耳朵、一雙眉,從戀人眼裡,戀人手中相機所框取的畫面,硬生生是不同於一般。














2009年12月24日 星期四

2009年平安夜塗鴉



要分析笑臉可以很複雜,如何牽動肌肉和五官,呈現出如何的畫面。最簡化笑容的要素,是眼睛,和嘴巴弧度;符號化,就是冒號和括弧的組合。

:)

這裡有很多笑臉。有長翅膀的人,手拿花的人,還有相愛的人。每一個人都在遊樂場裡。這世界,大大的遊樂場。

這是2009年平安夜的塗鴉。














2009年12月22日 星期二

冬至塗鴉



似乎是半枯萎的,花開燦爛。軟泥芬芳靜默地等待著那將些來不來的所有契機。魚與鳥的彼此躲藏,埋在厚葉片裡,擁抱般溫暖的,厚葉片裡。




05:27 2009/12/22

‧冬至。想必沒有湯圓吃,所以煮了甜甜的紅豆。

紅豆真美,顏色鮮豔如血淚。但是煮很久都沒爛。大同電鍋四杯水了。我有按照吩咐,煮好前都沒加糖?



‧好久不曾塗鴉了。好久好久。今天不明原因很快地畫了起來。一邊是紅豆氤氳的香氣,一邊是不打算隱藏但像秘密一般的畫面。

完成後,非常害羞(笑)。畫面真是難以掩藏自己最真實的,欲望。

‧僅剩下五十一日。我先是極為焦躁地想搬家,再是在工作裡安穩下來了。專注工作真是撫慰躁動靈魂的良藥。(?)















2009年12月18日 星期五

第一個答覆

20:42 2009/12/18 P

地鐵裡搖晃著,人群來去吵雜,我突然想起來,又是十二月十八日。整整三年了。

三年前的同一天是我畢業製作的日子,作品發表會結束後我並沒有上台謝幕。其實黑色的小洋裝都準備好了,全程穿著牛仔褲沒打算換上。

父親從北京搭三小時飛機來參與,結束後立即返回工作崗位。母親從高雄來,也是日夜即返。他們都說,「即使覺得不滿意也該上台謝幕,讓我們為妳鼓掌。妳沒上台讓我們好失望。」

但那是我對自己的懲罰。我寫了一堆不是我想要的東西,胡亂地發表了,取得文憑。教授群給一個以及格而言不低,但以百分比來說相當不高的分數了事作罷。

我記得那場作品發表會,深切記得。對我而言,它雖然很差但十分重要。有一天我會再開一樣編制的作品發表會,說不定再找一樣那批人馬來演出,那次我就會謝幕了。有一天我會做完整的,那時我就不用懲罰自己了,我會笑中帶淚地接受掌聲。至少我是這樣相信的。




昨日傍晚在大雪中行走不知道多久,長褲褲管濕去一半,凍壞了。回到家,安上新買的燈泡,斗室明亮,但我竟然在買燈泡的短短幾分鐘之內遺失了家中寄來的手套。

十分懊喪。剛出門時還因為戴著手套可以恣意玩雪手不疼痛而喜悅不已。

「今年我有手套囉。」

竟然在一家小店舖轉兩圈就不見了?我和印度老闆說了,他們要我再找找,我仔細轉了好幾圈,都沒見著,我想說不定是被人撿走了。很難過地回家。那不是一雙多值錢的手套,甚至有點粗糙,但是是家裡寄來的東西。好不容易才有手套呢。

今天出門是要和一位學建築的女生拿回我遺失的筆記本。順利拿回了,又去水果店逛一圈竟然回到住處時筆記本又再次不見了,因為裝水果的袋子破掉了獨獨遺失筆記本。那是2009年度筆記本,十分重要。明天天亮要再按原路找過。




星期五我再次翹課,又沒抵達sevran。矇著頭賴床,過午後開始間歇性地翻動信箱,繼續賴床,醒時翻動信箱否則矇著頭閉上眼……,直到我等待的訊息終於抵達:

"J'ai le plaisir de vous annoncer que votre dossier est retenu..."

才真正醒了。和我見面的余說,「怎麼一點都沒有高興的樣子?」

「有啊。我很高興。」我回答,但我笑不出來。我的臉在冬天時會崩毀,像下雪一樣地下下皮屑,非常疼痛而醜陋。事實上我也沒有笑的欲望。因為這不過是一個開始,我滿心感激能得到機會,再去參加競試。(去年我哭了,今年沒哭。大概又是因為第二次。)

要走的路途仍然艱困漫長。但得到『入場券』對我仍是很具意義的。

三個作品中,只有一件是全新的。那件作品是整整三年來我真正完成的,第一個的作品。完全按照自己的意願去寫、按照自己的想像,選的是自己最喜歡的素材和樂器。寫作時我已經知道,一但完成我就將自己送入下一個階段。

我對聲音的想像已經劇烈地改變了。而且我證明了我能寫,眼前問題只是完成度高不高和技術好不好,那都需要時間累積。

父母生日那天,撥電話給母親時我和她說:「五年來痛苦至極的瓶頸,似乎已經過去了。」

「我已經確定我能寫。」

「啊,這是我的生日禮物嗎?」母親回答。

真切是如此的,我比想像中都要來得更加平靜,看著遠方細細的亮口。對眼下自身的捩變不由得感到惶然不安亦興奮、期待。我是這樣看待自己的,像看待一株試圖要開花的小草。




今晚有慶祝,我要咬嚼當時行李箱裡一起飛來巴黎的台灣蜜餞。和母親在三鳳中街買的,那是身邊僅剩的最後一顆。之前就預訂了,不管有沒有通過篩選,都在結果公佈那日吃掉它。

明日醒來,Noël和新年假期便開始了,我將重新進入封閉的密集工作,等待生日到來。















p.s.權杖騎士(La carriere):在你所選擇的路線上,野心可以引導你向前走。(於18日凌晨睡前)
※照片攝於2008年noel,塞納河畔靠近聖母院。

再次見雪

23:46 2009/12/17


今日睡醒時特別感到冷;較往日而言,是異樣的冷。迷茫中撐起上身探看窗外,原來積雪了。

是本次冬季裡我看見的第一場雪。

但十秒鐘之後視線就飄離了,開始醒後的步驟,煮水、照鏡子、梳洗。畢竟這是第二年了。

(那些不是初次的戀愛是不是都和第二年的雪一樣不再如何如何地驚天動地?)

去年我在穆瑟街住處看到我生命中的第一場雪,極致興奮,嚷嚷著要所有人都出來看雪時所有人都愣住了。他們靜靜地說:

「是啊。下雪了。」

今年的我表情大約和他們那時一樣冷漠一樣輕易。我想又老去了一層。





又沒見到TB。最後決定繞路去中國城買便宜的燈泡。走出地鐵站時,滿天灑落的細粉閃閃亮亮,是雪。

我幾乎是迎面,一頭栽入那個佈滿碎冰的空間。

仍然是受觸動的,只不過不再是初次了。我漫漫地行走在雪裡,那其實不舒適的;雪降在地上已經被踩成硬硬髒髒的冰,很滑,行走必須專注。

公園裡看見孩子們互相擲雪球,令人羨慕。稍早時我也曾在住處往地鐵的路途中撿了一些燈架上垂掛著的乾淨的雪,捏成小球,砸在隨便哪個地方,想著,真希望和人互砸。

注視著自己用力拋擲的雪球在石牆上迸裂的瞬間,並且從中看見自己重要的主題動機。

它那麼輕,但因為白是那麼耀眼,所以碎裂得即便是靜默,仍掩不了強烈的勢態。

那勢態,是滅的勢態。是滅,和歸入輪迴。





這是等待的第十五天。小道消息是,那些審稿的教授星期四和星期五都會去到學校,很可能結果在星期五發表。因為接下去便是冬季假期了。

我十分緊張。曾經我莫名地自信,認為自己就是他們要的類型,就是那一種人。只要我做得夠好就夠了,不用像個什麼。

我也真就那麼做了,好像很勇敢很叛逆似的。但其實多麼惶恐,多麼……焦慮,無可形容。

祝我好運。祝我,如願得到參與試煉的機會。















※照片攝於2009年1月5日住處附近,現在還是住這附近但沒拍照。懶惰。

2009年12月13日 星期日

第十二日

22:52 2009/12/13 P

這已經是我第二次錯過初雪。

11日凌晨時房東自行找人手工釘製的高架床垮了。那是一座,像書架一樣懸浮地、釘在牆上的床,我從來不曾睡過一日。對岸人認為毫無疑問安全的,小島姑娘不一定能認可。對不起。我知道我們都無法理解彼此的行為模式,但我真的寧可睡地上。寧可。

床垮下來時敲到我的左腦勺,疼痛令我感到害怕。事後沒暈沒吐,應該沒傷到腦。

眼鏡也碎了一片。

天亮前都在轉螺絲釘,把那些沒垮乾淨的枝條清掉,才入睡。疲倦不堪,隔日醒來不想面對世界,再次沒到學校。接到老師來信不知道怎麼回覆才好。心裡難過。

當日晚間19:00到bg聽指揮班的呈現,有四個當代作品,都好的不得了,特別是壓軸曲目Gérard Grisey。我先是笑了,黑暗中能感覺到自己臉部肌肉拉提,後來視線模糊,大約是哭了。可不可以說這是千年難見的作曲家。真正的天才。怎麼可以這麼好、太好了。

呈現方式也十分有趣。每作品分段落,讓指揮班學生輪流上台擔,每人平均上台三次。

我特別注目一個指揮學生,紮著金色小馬尾。他性格突出而明顯地獨裁,他的音樂有種不可掩蓋的騷動。首先聽見的是快板片段,騷動,是的那不奇怪。但慢板時竟然亦同。令人猜想,那騷動很可能是他的特殊質地。

他一上台接手,瞬間進行中的音樂就會調成他的風格,帥呆了。

聽完音樂會之後有小酒宴,我們吃了大把的Macarron,最喜歡香草口味。酒會裡遇見的作曲家評審、作曲組秘書等人看見我時都歛下笑容,令我感到十分不安。是不是不喜歡我?是不是我太敏感?

很激動的夜晚,突然意識到音樂確實是我的本命。我很愛美術、戲劇和文學,過去都說是因為已經在學習音樂途中花掉太多錢,不能浪費那些準備;但現在知道了:那確實是我最喜愛的,反應最大的媒材。(好吧不可排除是因為訓練得最好所以最能明顯感受!?)

12日11:00房東親自探看災情,將我臭罵一頓,說想把我趕出去。我萬般後悔租下這房間,但已經做了錯事,惡果只有面對。當初租下時已經知道不是相當理想的房子,但首要任務是準備考試,只希望能安穩住過半年。沒想到安穩如此難求。

法律上當然是不能將我趕出去的。我已經認清,房東就是一個無理取鬧的北京女人。被吼並不是我的新體驗,我是從小被吼大的孩子,我不害怕,而且,相對於小時候我更冷靜、更不容易被激怒。我想要全身而退(到時候拿回壓金)、安穩度日(要求不高,再給我兩個月時間),忍氣吞聲,一邊設想對策,聽她獅子大開口地要求賠償。愛錢勝過尊嚴、人命,不失為一種強烈的活著的態度。

當日從早晨到晚上聽音樂會前都在打理房間。不破不立,房間在床垮掉之後終於像是屬於我的了。佈置完感到有種奇異缺憾的心滿意足。這房子和我緣分不深,好不容易有搬進來的感覺,卻馬上要走了。

21:00在St Eustache教堂聽CRE-RATP(法國鐵路管絃樂團)演出Requiem de Verdi(威爾蒂的安魂曲)。合唱團、管風琴、管絃樂團、四位獨唱者,整整兩個小時,是我首次現場聆聽整套安魂曲。不可免的小睡一陣,但結尾時起雞皮疙瘩。神奇的場域。

這城市果然足以被形容為「數百年流動的盛宴。」

是夜氣溫降到三度,隔日(13日)早晨巴黎便降下,我又錯過,的初雪(嘟嘴)。




我安慰自己,再忍耐兩個月就搬家。再兩個月考試就會結束了,準備的事情即便再如何地繁瑣折磨也只有珍貴的兩個月可品嘗。

看見先前作品時仍感到自己就要融化。還有那麼多事情沒做到,還有那麼多東西要修改。還有好多想法沒能好好完成,我欠很多債!

那些所謂創作靈感真是不值錢的,頂多像街頭遇見的美女,要記得她,發展她經營她直到她全身發亮,需要多少深情眷戀?

耐性是一切。




現在(14)等待的第12日開始了。請看見我的好並且給我機會。請。請。請……















※照片攝於2008年noel,st-michel notre dame河畔。

2009年12月10日 星期四

等待

上午 02:37 2009/12/11 T

台灣是凌晨了。我透過網路對話系統和喝得醉醺醺的老同學字句來往。我發現我喜歡聆聽或閱讀囈語,好像那更接近真實。

我處在一種無重力的折磨。沒有任何一個什麼要把我往哪個方向拉扯,這正是最可怕的,我必須自己給自己引力、自己把自己安放,在這裡。

要穩定、敢於緩慢,要耐性,要驕傲於擁有過人的意志力。

劍一,力量(La Force):非常努力不一定是有用的。

杖二,熱情(La Ferveur):如果沒有熱情,沒有什麼東西可以被完成。




繼續等待一個階段的答覆。

上天,請賜給我機會。















※照片攝於2009年五月到六月之間,巴黎的picasso美術館。

2009年12月5日 星期六

色彩斑斕的訊息

下午 01:44 2009/12/5 P


星期三完稿時的熱烈芬芳支撐不到四十八小時,腎上腺素早已經匱乏。星期五再次醒來時全身動彈不得,感到一切力氣都喪盡,換得的仍是一個明明前幾天就覺得還不錯但清醒後評判為十分破爛的小東西。

就像是無法掙脫那般地,仰臥在滿是泥濘的河沼。眼睛沒能被砂石蓋滿,那是最最痛苦之處:

「我還是無可避免地,看見了星星在遠方閃耀。」

我看見光,因此對比出所身處的黑暗。我擁有體溫所以怕冷。我知道什麼是好的、美的,於是意識到難以抵達。

但悲哀無益。

(Jean Genet:我只想無時不刻地創造它,直到我所有作為全部都朝向它的方向,每一刻的我都被它的意志所引領,直到我全身發亮。)

我要自己立刻下床,煮一壺熱開水。





我願望的那個,非常迷人。

當我迷戀它、並且激動地面對它時,它幫我開啟了幾乎是無限的、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的,那麼多潛在的可能。它讓我發現,我比自己原本以為的還要更活潑也更盡興,更樂於參與世界。

2009年12月1日星期二下午,我首次在巴黎地下鐵走道裡狂奔。已經很久不跑步了,大概國中畢業之後就不這樣做。一切都是因為它的召喚。

我在人來人往中跑得喘了氣,之後痴痴地笑了:

「我是這樣願望著你的,你願意接受我嗎?」





從11月份以來,TB沒花多少時間就成為本季無庸置疑的男主角。

大約經過了一個月,每週十多封信件往返,終於在本週四親眼見到他,和他四目交對。在這之前我已去圖書館找到數份TB的樂譜和作品錄音,對他平白無奇的手稿和好得驚人的效果感到十分欽佩。

終於見到他的那個傍晚,看見他有一張和照片上一模一樣的臉,但排除時空差距地互相注視,感受畢竟十分不同。

「那裡面裝了一只,奇異的靈魂。」

TB和我一起聽了我過去在關渡的作品錄音,在我言語不及自我介紹時即看清我的思路,令我感歎:

「誠高手。」(笑)

TB笑容滿面,滴滴溜溜地說著話,但雙眼流露出的,是難以置信的寂靜。和他短暫相處的時間裡我十分興奮,我不知道他會如何看見我?一個額髮被細雨淋濕的東方女生一雙躁動而熱切的雙眼?

但離開後的當晚,興奮褪去,衰敗就浮現了。





星期五下午,拿到語言考試的証明,發現都通過了,十分雀躍。那表示,我度過了第一個關卡。雖然還有好多關卡等著我。拿到成績單時我吵鬧不休:

「我的成績在哪裡?所以是什麼?是什麼?是這個嗎?」

櫃檯服務員感到厭煩,說:「讀。」

我也想靜下來但卻繼續吵鬧:「在哪裡?在哪裡?讀哪裡?」

櫃台服務員於是站起身,更加厭煩地指點給我:「這是你的筆試成績、這是口試、這是總平均。」

啊。所以通過了:「我好高興!」

鬆一口氣,好氣又好笑的櫃檯服務員懶懶地丟下一句:「我也是我真為你感到高興。」

全辦公室都笑了。





好多次,我走在街道上,驀然感到,這會是生命中非常特別的時刻。特別鮮艷、特別搶眼。即便只是街道上叢聚的平凡的鴿群,我想我都會至死難忘;或許是年歲的關係,也或許是地域。時間過去之後,我想我不會留戀巴黎,就像我不會留戀台北那樣地,轉身離去。但此時此刻,生活極為艱難,卻令我感到無比豐盛。

手忙腳亂,努力地試圖承接那一切,色彩斑斕的訊息。













※照片2009年4月設於龐畢度展區。(好像不能拍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