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5月22日 星期日

五月裡,瑣碎的

2011年6月21日, 下午 10:42:04 夏季音樂節
01:01 2011/5/20

最近這段時間裡,橡皮擦因為太過忙碌所以急速地縮短了身子。我在燈下握著它,想它粉身碎骨為我搓掉我不想再看見的舊筆跡,神情肅歛。

就為我經常性地對橡皮擦的耗損感到哀傷,史蒂芬妮總嗤之以鼻。

「蠢蛋。」

但我從來不反駁什麼。對我來說這完全不亞於蠟燭的淚眼,甚可說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滿桌的橡皮屑更是最令人手足無措的畫面。就像歷來虛擲耗損的錢、力氣,和,有限的生命。




17:04 2011/5/22

昨天在晃動的地鐵車廂裡,心裡浮現的,想要刻四個字在身上,那是『面對現實』。還奢望若把這四個字紋在身上當作一個疤,就會產生效用,變成一個可以持續『面對現實』的人。

現在打字的當下,想起岳飛的『盡忠報國』,突然覺得也不算是一個好預兆。岳飛真的盡忠報國了。但是要盡要報的,容得他去盡去報嗎?

其實我想要的『面對現實』很簡單。每次和自己叨念著『面對現實』時,指的僅只是『讓自己完全地坐在書桌面前,點上燈,面對一整張漆白的桌面』。

這個時刻裡,從小到大所有的成敗,所有的經驗,都會慢慢沉澱、凝結,就像攪渾了的水中雜質,緩緩地都降至杯底。

大多時刻只要能靜下來,拿起紙筆,就會可以誕生一些什麼。那過程並不痛苦,但自己卻不明原因地總是想逃避,並且越是著急便越是無法。




17:15 2011/5/22

我著實被20日傍晚冒出來的污血給嚇著了。

不知道那些血從哪來的。身體裡真的有多餘的液體可以這樣瘋狂地瀉除嗎?整個五月,之中曾經間斷七日,共有十五日身體都在流血。人變得特別倦怠,食慾大退,體重卻飆升。想起紅樓夢裡,心機用盡的王熙鳳下瀝不止的症候,便有種,就是來這麼一遭,和這麼一具身體在一起的感想。

不可能不耗損,妳不會願意真正地停滯,一但運作就不可能不受損害。真能抵擋千年的恐怕只有早已經被溶逝的龐貝城。

昨天又因為莫名奇妙的原因無法進入PT程式。也不能說是憤怒,而是一種難以言喻的無奈,無奈得對著電腦螢幕哀嚎起來。連日累積的工作無法繼續。想著那些已經被結構的聲音,和已經消失的時間,以致自以為擁有的累積。事實上,只要這個程式不見,這個記憶空間受損,一切就都不復存在了。

很多時候感到迷惘,到底這麼堅持的,是什麼?




昨晚收到很有沒說到話的S的問候。

「妳還好嗎?好像半年沒見到妳了。」

回想了一下,其實超過半年了。

「我已經讀完了也實習過了,暑假如果沒找到工作就要回去。妳這半年到底都在做什麼?有沒有參加soirée?」

有啊。於是把幾張聚會的照片傳過去,讓她看看我們的聯合國。並不常有幾個人的國籍是重複的。

但互道晚安之後,沒辦法停止自問:「妳到底都在做什麼?」

週末的就是趕快把稿件和作業補上。星期一爆炸行程、驗收,過完之後週間一邊上分析課一邊繼續準備週五的主修,平安渡過便胡混掉一個晚上,週末繼續去補稿件和作業,就這樣週而復始,疲倦的時候多睡一些。經過擺攤賣舊書曬太陽的老闆們,很期待長假。

長假像吊在驢子面前的紅蘿蔔那樣閃動誘人。




我知道自己看起來像是正在完成夢想。但誠實地面對自己(誠實永遠探不到底),必須持續地自問和反省。不管有沒有力量去改變什麼。對自己不太困難的要求:

「好好注視著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

切忌怠惰、輕慢。















2011年5月2日 星期一

惡夢‧在頹圮的舊公寓裡

2011年6月15日, 下午 08:44:34 Paris 河岸
 20:26 2011/5/2

午夜,漆黑陰冷但有微微的黃光射向某一個角度,場景是一幢已經嚴重頹圮變成半露天的公寓一角,一張累積了厚厚塵埃與零碎廢棄物的平台當書桌,上面散亂地疊了兩三張譜紙。

我竟然在那裡上主修課。一往如常,惴惴不安。

那時我的主修老師是義大利人,認出是他時還感到疑惑。事實上黑暗中我看不清楚他的面孔,只知道他還戴了好像要參加化妝舞會的一個白色的半罩式面具並穿著賽車手的白色連身衣褲。

他身後,是一輛巨大的白色重型機車。

這個場景才出現一下下,主修老師就說他要離開了。

「我要去捉貓頭鷹。」(其實我記不清楚是什麼動物,總之他午夜一到要去狩獵。)

「今天課就上到這裡。」

但老師根本就沒有好好看過我的譜。是說我也不知道有沒有資格要求他一定要仔細過目。光線非常微弱,環境也不適合閱讀。

「那,那您還會回來(繼續把課上完)嗎?」

「不會。」

好吧。然後這位老師大概就騎著重型機車從不知道第幾層樓的公寓離去了。




下個場景轉接到這幢極度破舊簡直是鬼屋的公寓,的浴室洗手檯前。

這個浴室因為半露天才有一點微微的光,像是月光又像是陰雨的閃電,但我不記得是不是正在下雨。

所有磁磚都龜裂攀滿時間累積所賦予的泥濘和髒污,我站在洗手檯前,母親站在我身後。

我先在大鏡子裡發現右臉的下邊緣那些長了痘痂的部位,正在急劇地變化,淺褐色的斑點越來越清晰、之後擴大範圍,最後突出皮膚,像是植物的利芽那樣從傷口的黑洞裡迅速地抽生出來。

心裡非常害怕,接著看見原本撫著臉的手掌,從骨骼開始變形,扭曲,不感到疼痛但是轉瞬間手掌骨骼已經不可辨識地成為怪物,而且無法張開,堅硬沉重但使不上力氣。我還站立著但感到前胸的骨骼也要開始扭曲了。

這時母親發現了,受到驚嚇,淒厲地尖叫出聲。我伸出左手往肩膀後面猜測是母親站立的位置,想拍拍她、安慰她,但沒有用,使不上力,母親持續尖叫……




接著我突然醒來,首先看見蚊帳頂端和老舊的木條天花板,發覺自己正仰躺在自己的小床,彩虹條紋的厚被暖暖地蓋在身上,長髮平鋪在臉的四周圍。

又作惡夢了。幾天內的第二場。星期五凌晨夢見自己使用一張白手巾(白晃晃地像漂白水廣告那樣發亮,又像是魔術師道具的一張白手巾),不明原因地興起惡意,犯下縱火案(完全沒看到火光,也不知道手巾怎麼點的火,總之犯案後立刻掉頭就走),接著展開緩慢飄忽的逃難行程。




美極了的五月,即使偶然的溼冷都令人感到透明薄荷糖一般的舒適。我卻過著惡夢連連的生活。

好久沒有那麼清晰、那麼令人記憶深刻的惡夢了,還連續兩場,全然的不同景象氛圍。

特此為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