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8月2日 星期一

你清澈的焦慮

20:18 2010/8/2

又是等待的時刻,等待真是痛苦的考驗,慢慢地磨著。痛苦在於,即便是等待,也不能是生命空白的理由。

昨天是八月第一個星期日,臨時想起來下午就急匆匆地去加入Musée d'Orsay前面排隊的人群。隨著隊伍緩慢推進,花了至少四十分鐘才走進館內。最近美術館門口擺放了巨型的Van Gogh的淺藍綠色自畫像,好像又當作季節主打。

是的,我去那裡就只為見他。

以前因為他在樓上,所以都慢慢繞,繞到最後,像是經過冗長的按耐,才終於走到他的區位;但最近因為美術館整修,把他放在一樓,一走進去立刻抵達的位置。

好吧,這次,我就這麼開門見山地走到他面前。

我抵達時他面前一如往常,是人潮聚集處。我不和人推擠,退到上次去時也看見的高更畫作旁一張看展人員的高腳靠背椅,就坐在那裡安安靜靜地等。

突然有種劇場的觀感。

梵谷畫象淺藍綠色,微皺著眉,安靜清澈地焦慮著;而來往的、聚散的人潮在他面前蠕動。

一個穿低胸露背夏季洋裝的年輕女人,背對著他倚在一個穿米白棉麻襯衫的、有著落腮鬍和棕紅卷髮的男人胸口;男人的眼睛直視他的面孔。肥胖的母親牽著十多歲的女兒的手,棕色的皮膚袒露,女兒晶亮的眼睛注視他的面孔,花洋裝裡的母親等待著女兒轉開視線。銀白卷髮的高大老頭背著手,端視他;回過頭來時,警覺的眼神觀測四方,似乎深怕被誰發覺他曾經對他的端視……就這樣,我坐在那裡觀賞著觀賞他的人潮,感到一種持續流動的、隨機的,寫實與荒謬。

而他一雙藍綠色的眼睛,真誠地忍耐著叢聚在他面前的一切。我想起故鄉常看見的,低垂著眼皮慈眉善目的菩薩像,和他雙眼裡明寫著的折磨對位;何不回首,這是癡、是苦。

之後抓緊一個空檔,趕緊自己劍步上前,果然得到了一個單獨與他相對的短暫時刻。50cm的距離,檢視他的特殊的私密的筆觸,複習他唇上乾燥的血紅裂紋,而後轉身離開,霎時間奇異地感到自己獲得祝福。

離開前還看了他的教堂,教堂前的小徑,教堂之上的流動的天空。




傍晚,歸程不知是因為掛記還是迷亂,竟一直沒找到公車站牌,徒然走到即將租下的新住處地址,在那裡痴痴仰望了或許有二十分鐘。已經忘記房間內部的空間感,很想再次入內,盡快地占有它。和房東約定的日子,是十天後。

就像終止式的時刻,屬七和弦六到五、四到……三,解決前的等待。

是啊,那種因為吸引和誘惑不知是減輕還增重的痛苦,是張力、是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