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7月4日 星期日

體內的火燄

寫在 16:16pm 2010/7/4 Paris(第三人稱:p)

出發前第三日,她在家裡最大的一張床上翻來覆去地滾動並且高聲地說著話,囈語一般的叫嚷;那時她感到體內有著燃燒的火燄,由於那正是自體產生的刑責以至她無處可躲,只能以消耗掉全身體力來減輕痛苦。

這種被燃燒的折磨知覺對她而言不算太過陌生,有意識以來已經發生過許多次;她甚至還為這種情形畫過一幅圖,叫做『瘋狂發洩體』。

體內有種必定會爆裂而出的、有如岩漿的滾燙非物質;若得不到釋放,除了極端痛苦也會為她帶來毀滅。

現在要考慮的事情:推出體外的,會是什麼?




出發前第二日,她昏睡了幾乎廿個小時,為維持生命所該執行的一切瑣碎,幾乎都停止了。她不吃不喝儘管睡。也該了,前一天那樣盡力地排除身上的氣力,任誰都要感到極為疲倦的吧?

她睡得像是已經死去。




出發前最後一日,她在天未亮的凌晨醒來,定好車票,突然從島嶼最南奔到最北,製作了一批可以在島嶼上流傳的,她自己也弄不清楚價值的貨幣。

為此,北上前她雀躍得像是雛鳥。

即將把自己的一些碎片的複印,流傳在哺育她的人境;她想不到是哪些人,會將她印製的有著花紋的、實際上沒有對等價值的小鈔票據為己有?

她選擇了並不太過鮮亮的材質,撫摸著印在厚實白紙上的紋路時,總感到仍有些失望。那畢竟是複製品,不再絕對真實地,就是她本身。

但那仍然是她,她知道。撫摸著線條在印刷後所造成的極為細緻的突起,一種又陌生又熟悉的感覺。

這些紙片,已經成為在她之外的獨立的個體。




出發當日,她攜帶著經由多次練習終於不顯得太過沉重繁複的行李,再次道別島嶼;因為緊張和懶惰天性對冒險的抗拒,手指關節又莫名地疼痛起來,顯得毫無力氣。

但冒險是必然。儘管佔據內心一方的強烈勢力表達著『把我收回無盡黑暗的蜷曲睡眠』、『瓦解、卸除與灰飛煙滅』,另一方堅持且靜默地為了承受體內的火燄、為了如何溢洩,試圖尋找更美好的可能。

現在是抵達異域的第十日,那些不具確切價值的鈔票仍未開始發散,但卻是她對她自己的正進行著的、最愉快的遊戲。每每想起她總會輕笑起來。




不論多麼微小,她想,總算是具體地和世界打了一個輕輕的招呼:

「嗨,我在這裡。」














※2010年6月某日晚間攝於淡水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