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10月31日 星期五

和黯潮相處(目前暴聆中)

我是如此真實的疲倦,幾乎連最熟悉的中文字,也難以綴連了。

從來料想不到,台北滯悶的蝸居歲月,渾渾噩噩蔓延整整一年,會是如今生活的鋪陳。我抵達巴黎之後,除了剛開始睡不深之外,可以說是沒有時間差的。過去我天快亮才睡,睡到下午才醒,以完全相同的時序移植到巴黎,透過時差(六或七小時)之後,竟變成完美的『正常』作息。這令我啞然失笑。




但是深切的不安還是難以剷除(或者說,其實我的性格沒有蠻橫到會隨手剷除任何不喜歡的人事物的地步)。但由於太難受,我還是經常呼吸困難,在如此忙碌的最近幾天,在每天例行的兩小時地鐵時間,我不得不好好想想,不安有沒有原由?到底線索是什麼。

這並非水土不服,因為這不是新情況,過去就一直是這樣。

以前也想過,是不是我的行為我的作息時間我的一切都和周圍的人相異,不安可能是堅持獨行的人必然會發生的心理負擔?但現在,『正常』作息維持了整整一個月(只在週末賴床,但還是醒在完美的早晨七點半),不安的情形並沒有改善。

甚至我持續維持『正常』時,不安仍隨時湧現,有時甚至強烈得像是崩裂的水管裡的迸流,或流沙無底的陷落……(我突然想到或許可以為這種莫名的不安和恐慌感命名為『黯潮』。)

實在不知道這種東西其來何至。這也並非是遊手好閒者所必須承擔的社會壓力(再說我這一個月來實在不能用遊手好閒來形容),我簡直要說,它似乎是我的體質?(我不是這麼宿命的人吧?)

終止和醫生的定期談話至今已三分之一年。其實和醫生維持談話期間這樣的『黯潮』也不曾完全消失過。而且就我的理解,我們過去的談話,是為了讓我在未來活著的所有時間裡,足以與『黯潮』安然應對。

目前我還不能準確地辨識什麼是『黯潮』,什麼是人『該有的』情緒反應。以後我一定能學會分辨『黯潮』,因為我能清楚辨識什麼是鼻子過敏什麼是感冒。

『黯潮』可能也是一種過敏,用不同的媒材顯現。




繼上週瘋狂想去CDMC卻不可得之後,本週每一天法文班一下課就立刻搭車前往。現在轉車路徑熟練,抵達時會比開放時間早幾分鐘。我會坐在那片漂亮草皮的邊緣,看金黃色的落葉一片片凋零。

從第一天聽將近四小時,當中很多空檔不專心,到第二天,平均穩定地度過四小時,到第三天,中間休息13分鐘站在樓梯間吃一節棍子麵包之外從容聽了將近五小時,我顯現自己很久不見的熱烈(原本要用『耐性』,但覺得並不恰當)。

甚至第三天聽完將近五小時Penderecki(到CDMC星期四關門時間19:00)之後立刻搭車前往電子音樂會現場(遲到19分鐘,我在20:19抵達,正好等兩分鐘讓致詞者講完話),繼續聽當代法國作曲家的電子音樂實驗作品。

我不知道這是不是叫作『積極』(我不常使用這個辭彙所以不太熟悉用法),在這樣擁塞的聽覺經驗之後,仍然感到極度不安。

這樣猛烈的聆聽,幾乎和暴食無異,是我對自己的怠惰、空白和過去太多年的禁閉,一種不需明示的深切追悔。

(我幾乎感到耳朵就要吐了。)

確實每天都留下具實質意義的筆記,和我從音樂裡收到的,可以去思考的各種方向提示。但是否對我的成長有任何幫助,我說不上來。也並非有幫助的事情才能做,或許感到愉快就好,但迷惘有損愉快的程度。

每天花大量時間聆聽,導致生活變得極為匆促。每晚都累得盡快睡著,茫然地像車軸,滾過一日又一日。

如果我能因為疲倦而放棄所有對自己的意識,我想我會願意這麼做。但我無法。

因為忙碌而不需要面對自己,這類情況只會讓我感到,積鬱污濁。畢竟我是有睡眠儀式的人,長期做不到,就是背棄了『基本信仰』的初衷(我又亂用詞了,因為我不知道該用『生命』還是『生活』,就用了『基本』)。

現在就是累的不得了又逼迫自己做完當日的腦袋裡的衛生活動。

下週不會再這樣『暴聆』。我必定需要更多時間面對自己。除『黯潮』外,也還有很多現實層面的問題需要和自己好好討論。














2008年10月28日 星期二

巴黎,過完第一個月

21:40 2008/10/28 第三十一天。


‧居住處不太安全。那些教徒令我感到極為危險。滿嘴講的是愛和愛人,希望自己有更多愛的能力,理解愛的真諦,但行為卻殘暴不可遏止。他們不但認為對高特的愛應該絕對、獨一無二,還認為不愛高特者死無赦。

這宗教在給人定罪時已經將自己染滿血腥。過去我太茫然太天真,以為能有足夠的惡意去抵擋這種以愛和歌聲來偽裝的蠻橫的心底,但後來才發現凡人能做到的惡意太容易薄弱,較不上單一神教信仰可怖的攻擊性。


‧我再次成為學生。一種最令我害怕的身分,我卻仰賴無疑。嘗試了二十多年,從未成功達到『好學生標準』,我再次面對這身份感到極為不安、毫無自信。

並非我沒有求知欲(甚至可以說是相反,我好奇無限),而是課堂上所有話題我都不感興趣。我無法用法文討論自己國家的婦女一般情形中的工作時數和內容。我不知道『一般』是什麼。

時間一再消耗,氣候乾燥於是皮膚僵硬,一切都暗示著瞬間的老化。

害怕是最浪費時間的事情,我卻很難禁止自己。我最害怕的就是無緣無故害怕起來。心慌、不安定的感覺極壞。


‧邱兄收到H教授來信,措詞溫暖,要他轉告我,無法錄取音樂院原因非程度不足,而是無法溝通。並誠懇表示希望我會繼續出現在大班課,做一個旁聽生。

和我占卜的結果吻合,因此不驚訝,稍稍失落。

繼續準備寫新曲子的前置作業,躍躍欲試的態度最令自己感到驚訝。這是完好。我知道最糟的不是慢,而是怠惰和盲目。加上近四分之一世紀的年齡和所在時空2008年的Paris,怎麼樣都得掙著動起來。

不只四肢,並且是心和腦。

這是最後一個機會證明自己能,且"要"寫作音樂。我很愛惜地使用著時間。使用著。使用著。


‧28日下午從14:15到17:35,都在CDMC聽音樂,幾乎是Iannis XENAKIS日。明天也會是。他使用弦樂的方式激烈而活潑,我最喜歡的"tetars"pour quatuor à cords今天連續聽三次。加上第一次去CDMC時聽兩次,它是我抵達巴黎第五天聽到的第一個完整作品,陸續到現在已經聽了六次,做過一次簡單分析。

但這些令人興奮的作品對我的chorale寫作並沒有幫助。我感到練習chorale的方式不良,應想辦法修正。


‧密集的法文課令人透不過氣來卻感覺不到太大的功效,新曲子卻該到動手時間了。

不害怕,就穩穩往前走。














2008年10月21日 星期二

關於審美問題之我目前想法

上午 05:18 2008/10/20 台灣時間

關於審美問題。

我知道應該對一切人事物保有尊重的態度。不怠慢任何一個作品。但生命有限,我當然有權選擇不把時間花在我不感興趣的事物上面。

我認為聽音樂和吃東西一樣,會吃壞肚子當然也會聽壞耳朵。有些東西真的不必要聽,比方說,不誠懇的東西。

有時候我還是會無可避免地喜歡上壞的東西,明知道是壞,是缺陷。也知道自己大部分時候認為「我喜歡的東西就是好」,只是,好本來就太難定義。如果不信任自己的品味,那還有什麼資格寫作?

我也知道任性選取有窄化的危機,所以遇到新東西都不排斥聽和讀,但若判定壞,甚至極壞,之後確實會選擇不再浪費時間。

另外,必須注意聽覺上標準太高會造成困境。(非精典不聽?妳自己就不是經典。如果不是妳認定的好音樂,放到一半就把他切掉,妳怎麼可能不切妳自己?嚴以律別人寬以待己又絕不是妳的作風。)




腦中突然冒出母校關渡的校訓:

「志於道,据於德,依於仁,遊於藝。」














2008年10月20日 星期一

抵巴黎第廿二天

21:50 2008/10/19 Paris

今天是抵巴黎第22天,星期日,足不出戶盡情賴床。

我經常被問候「適應得如何?」但總是張口結舌。法文太差是個困境,但並不代表生活無法推衍,並且我在台灣時就持續適應不良,所以要弄清楚異地生活是否適應良好,相當難以釐清。

還有人問我「法國食物吃得慣嗎?」每天我都大口吃飯,吃得相當多,比在台灣時多很多,因為我每日回到住處時都已經飢腸轆轆,但真要說喜歡哪種食物?我愣幾秒才想起來,在吃到台中縣出品的嫩筍罐頭時那種瘋狂的快樂或許能說明暫時隱藏不明的記憶。

求知的喜悅掩蓋大多事情。每天都期待去圖書館聽音樂。時間消逝得太快,一天滾一天的就一週過去了。我還記得上週末的頹喪和惶恐,但充滿距離感,幾乎不像是曾在我生命裡的發生。

『音樂』的意義在我成長過程中不斷變更之於我的意義。從虛榮、到成績(還是虛榮),到一種離叛的覺知,到又是成績,到甚至代表我對自己個人實踐的結果……到現在,顯然蛻變正在發生。

我尚未寫任何新作品,甚至尚未動手計畫。為考試,冬天過完前該當有新作品,但現在秋天卻已經要到盡頭了。在我完全沒從事創作的這些時間裡,光是聆聽,每天三小時左右,就夠讓我在走出圖書館時重新感到所有人、所有建築、所有生命運行的方式,似乎都有新的意義。有一個無形的時空正在在些具體的時空中拓展,那是無可名狀的神奇力量。

紫微星盤中眼下正驛馬星動,據說我掌紋上也寫明了必遠遊。即將活到四分之一世紀的現在,甚至不敢有太多哭笑,害怕年老,也害怕對年輕不夠盡情。所幸夢中曾出現的遼闊草原,現實中也出現了一片,就在去圖書館必經之路旁。

夢中一直要去卻一直沒抵達的草原是不是那一片?
像條活生生的地毯一樣,柔軟平鋪開展,有人和狗兒隨興坐臥其上,還經常有小娃娃在那練習爬行。




以下本週簡單日記


10月13日:第一天上語言課。自我介紹。老師看起來很討人厭但同學都很有趣。我看到一個和洪婉禎很像的女生,講台灣口音的中文。中午返住處時收到包裹,打開很高興。都是冬衣但當日很熱。用skype和母親通電話。去布隆尼音樂院旁聽。晚間首次和新室友史蒂芬妮說話,她極有耐心陪我說法文,她說她在印度的工作就是法文老師,她是法印混血兒。

14日:相當成人的一天。我一早去上法文課,稍微遲到,之後趕往Chatelet圖書館換譜和借CD,迷路一小時,之後趕往CDMC聽音樂到18點多,內容是penderecki的anaklasis、de netura sonoris n.2、polymorphia,和ligeti的大提琴奏鳴曲(很好聽),再趕往義大利廣場將電子字典交給法文班同學,最後回到宿舍晚餐。當天沒帶巧克力棒出門。

15日:AF語言課遲到半小時左右。下課後趕到中國城提款420歐元準備付房租,然後在陳氏買了兩個筍罐和一點麵就出發往布隆尼音樂院,但又迷路因此下午四點才抵達。當日課堂上演講的Norico BABA非常厲害,是個不清楚年齡的日本女生,巴高。晚上和欣芸出去逛住處附近。

16日:已經賴皮不想去AF語言班上課,晚半小時多才出門所以親自繳了房租但沒拿收據。下課後盡力去問語言班能否星期五換成下午上課,櫃檯說不行。之後趕赴CDMC聽音樂和分析,今天內容是penderecki的agnus dei,1981年。之後和邱兄去聽本人抵巴黎的第一場音樂會。是女聲,原本以為在ircam所以去到ircam門口,但後來競走到穿過聖母院的遙遠演出地點。只演25分鐘。

17日:寫完choral作業才出發去sevran livry小音樂學校上課,因為晚出發加上搭錯車,最後十一點半才到,這天分析ligeti,choral的情形比上次好,但有我突發奇想的半音階(笑)。下午去CDMC聽音樂,全部是Lachenmann但都不會分析(事實上也沒時間分析,曲子太長)。晚上應該要準備考試單字,但我在整理房間拆包裹。把房間打理得很好之後睡了。(裝上台灣寄來的心愛白色小夾燈,非常高興,打開來很亮,沒想到電壓不同,燈泡一下子壞了。)

18日:醒在九點半多,還在繼續拉肚子。欣芸到房間來找我,小聊之後一起去餐廳吃早餐,吃我們前幾天留下來的蘋果派和自己買的優格、德國香腸。用skype和母親通話。13:00出發前往布隆尼音樂院參加考試,choral和樂曲分析,最後是音樂文化測驗。樂曲分析我寫了一小時才把中文版寫好,第二小時要翻譯答案但只翻譯一半。晚餐和欣芸一起煮咖哩飯和外國人一起吃。我把紅蘿蔔切成花和心型,外國人尖叫。這天玩很晚才睡。














2008年10月10日 星期五

異地首次,為衛生習慣

寫在筆記本上的時間是Fri Oct 10 14:14 2008,位於P:CDMC

抵達巴黎以來第一個負面期(還沒給這種情狀持續的時間命定名稱)。很容易因為任何小事情而對自己感到所有的卑怯和不堪。這些壞的意識有時(像現在)幾乎強大到會讓自己失去一切美好的視界。

我還是對這種情狀感到害怕。一整個早上都非常心慌,只能一直告訴自己「別慌、別慌,可以的。一定可以做到。」

剛過午的時候吃了巧克力條,裹著焦糖的那種,試圖以提高血糖和甜的味覺來振奮或安慰自己。但效果有限,還是感到非常難受。喘不過氣來,也懷疑脈搏不穩。聽課和搭車時都數次伸手按壓頸下,想確定心臟跳動的節奏(是略快,但其實並不如何)。是否早餐時喝的那碗咖啡加鮮乳比例不良好,咖啡太多,色澤漆黑太過。

還是很難受。但按照計畫在下課後直接從Sevran Livry趕赴"近乎完美圖書館",按照計畫聽昨天沒聽完的世界名曲pli selon pli,夢幻美好的聲響。現在也和昨天一樣,對它的美深信不疑,卻無法為此慶幸(或甚至只是原諒)我身為我自己。

我繼續檢討,像過去每次『陷入』時那樣,一再回想可以修正自己行為的刺點,但還無頭緒,只一直軟弱得想哭,也和過去每次一樣。




我當然也虛榮,但我無法像TC那樣把揚名立萬當作信仰。甚至我一不小心就會忘記,使得所有物事都失去該有的重量。

我沒有忘記Jean Genet。昨天在MSN上對大朵說,「在Genet的世界裡性慾沒有創作慾來得更值得隱晦。」他不想承認的是什麼。

我就在這兩種力量(簡化來說)之中拉扯著,飛升和跌墜。同時前進後退。亮的那邊在說實踐,在說,「妳可以實踐妳意識到的美好,甚至由此位自己製作透透亮亮的墓誌銘以紀念妳的誕生和一切,有到無到有到無的輪迴。」暗的那邊說,「用盡資源和力量證明一坨屎,何必呢。」

Genet不願意承認的到底是什麼。不像是虛榮但有炫耀成分。他的意念多麼強烈,不可思議的強烈。

所以我才指責我自己,為什麼會突然忘記一切物事(不論存在與否)該有的重量。重量。重量。




昨天是第三次在窗檯上吃葡萄,我決定把全部的籽都留在窗檯上。它們會被曬、會被風吹走,但還是會有至少一部份剩下來。絕對比前兩次吃葡萄剩下的籽還多。事實上我把前兩次的所有籽都拋棄盡了。

今早出門前我拉開窗簾,檢視那些散漫鋪陳的葡萄籽才離開。我猜它們對我有穩定作用。雖然它們完全被動,但我為自己的愉快將它們視為共謀。另外,我不希望它們發芽。這應該是會把寵物結紮的人類們共同的想法。




回到現實層面。我一坐定就把pli selon pli放到CD槽裡,戴上耳機,但完全不知道音樂進行到哪。寫到眼前這一段時,播放器顯示5,也就是說,我從DON聽到TOMBEAU了,但我什麼都不清楚。昨天對著譜連續聽三四次DON的開頭都還會跟丟,更何況現在我正為個人衛生習慣書寫著。我只持續對那些聲響感到美好。















p.s.圖片為艾菲爾鐵塔旁歐盟會員國地圖中的巴黎。拍攝於2008年10月5日19:22,天尚未暗下,剛下過雨,被行人踏得泥濘不堪。

2008年10月9日 星期四

由.葡萄籽

台灣時間: Thu Oct 9 18:13:51 2008

昨天旁聽Hervé老師的課時
根本聽不懂
所以就開始畫畫

那是抵達巴黎的第一次塗鴉
主題是葡萄籽

因為出發往布隆尼音樂院前
我又在窗檯前吃葡萄
滿心想著心之所向即為道
很安靜地咀嚼著
把淺黃綠色的皮都吃掉了
但是籽在我吞入前就先掏出來了

葡萄籽的形狀像有屁股的淚珠
我用充滿葡萄汁液的手指捏著它較尖細的那一端
稍稍用力,讓它從我指尖飛射出去
掉到不知名且不預設的地點

(現在回想,它們離開時身上都未曾沾過我的體液)

有時整齊美觀得頗為矜持的街道會有行人路過
我噴射葡萄籽的技術仍不精良
實際上也無攻擊意圖
卻仍然看見細碎的腳步曾經稍停
路過行人驚訝地摸摸頭髮

傍晚回住處,還特意檢視附近停滯不動的車輛
看看它們身上有沒有我撒放的葡萄籽
只是葡萄籽們似乎完整地揮發了


這幅塗鴉在隔日觀看時令我感到漂浮與夢境
但這不該是24歲女子抵達巴黎12天時該有的心智狀態


一些關於葡萄和現況的對話:

2008/10/7 下午 06:32:08 T

我昨天晚上不太開心
以反社會份子的心情在窗台吃葡萄

(幻想魔豆般的葡萄藤在地底以惡意茁壯,崩毀此市區的街道基底 10/08 16:39)

下午 05:51 2008/10/9

我還是覺得那一張一張透亮的、小小的墓誌銘真美
美得莫名奇妙
那是對自己多麼深的愛戀
那些作曲家


2008/10/9 下午 05:22:08

我有給你留小禮物。

我把葡萄串中最小的未發育完全的那些
都收在原本裝雅物的玻璃瓶裡

它們淡黃綠色、晶瑩剔透且模樣可愛
像被割除後天真無邪的惡性腫瘤。

2008年10月3日 星期五

巴黎第七天

1.今天轉車從10號線到B線中間經過長長的手扶道路。兩邊的馬賽克美不勝收,我簡直高興的不得了。下次去要帶相機一路錄過去。

過去我只看過一點點馬賽克。關渡也有,但是太小巫了,今天見到的那兩大幅馬賽克最精彩也最令人佩服的,我個人認為是同色(接近白色)的部份;顏色上是空白,但是拼貼的每一片磁磚形狀都精心設計,使得碎裂的線條顯出不可思議的張力。

我為此感到具體的快樂。但路人們都很冷靜,想必是看慣了。

我想即使我看慣了還是不會對美無動於衷的。




2.我很慶幸我沒有放棄旁聽Sevran Livry站外那家小學校音樂課的機會。

雖然法語上受挫,但是介紹的音樂美極了!又是不可思議。跟著老師看和聲和句型的變化,難以形容的感覺是「除了新穎的當代音樂感之外,莫名有種古老的氣味。」

後來邱兄告訴我那是頻譜音樂始祖的作品,這位作曲家不是巴黎高等音樂院出身,是學哲學的人。我從邱兄翻譯的『和諧』這個字,想起以前讀過的畢達戈拉斯學派。「等腰三角形!」

這堂課的作業是J.S.Bach的Chorale。我很想寫,興致勃勃,想起17歲到18歲天天練習Chorale的日子。當時的主修老師董老師就和我提過不只是和聲,也一直幫我修改和聲正確以外的線條。但反正大學讀完我和聲還是很糟,更何況不只是和聲,總之就很高興又要重新練習。

我不害怕通篇被修改。




3.今天獨自一人行走時,想起租到的房間雖然在巴黎算便宜,但和之前台北的房間相較,空間只剩下三分之二而房租是兩三倍。再想起剛從淡水搬到台北時,計算過的台北房間是淡水房間的三分之二大小、房租接近兩倍。我越住越小、越住越貴,有種『持續往人類聚集地前進』的進化感。但我明明不喜歡人多的地方、經常不喜歡太過文明,所以我的喜好和我做出來的事情好像沒什麼關聯。

(有點擔心我是『現任戰神』說的那種,世界觀破碎、導致每件事情都只是孤島、沒有統合好的意念的『分裂的人』。)

(我覺得我真的有可能是。因為,即使我對抵達長期願望的PARIS感到愉快,卻對實踐自己這件事情毫無把握。我不知道我實踐的是什麼自己。我說不出來,我只意識著我現在、在這裡這個神奇的時空點。)

(其實去意識我意識的時空點的這個功課。17歲之後一直都在進行,從未停止,只有愈發熱烈。)




4.簡單總結以下:

抵達巴黎第一天去辦了預付卡手機、第二天整理全部行李,列了清單、第三天見作曲老師,信心受挫,傍晚獨自去蒙馬特逛街,聖心堂聽小彌撒、租屋處在第四天確定,但在Auber站弄掉圍巾,差點跳軌,保護人邱兄領軍阿嫂自製武器伸縮鉤子陪我午夜救圍巾、第五天地鐵大搬家,摔壞行李箱伸縮把手,遷入正式租屋處、第六天打掃好簡單佈置完畢手快斷掉,奇怪的衣櫥用抹布擦了會冒泡泡,越擦抹布越乾淨,下午報名AF語言班,中國城一遊,傍晚付清租屋訂金,是夜是抵達巴黎以來首次完成的入睡儀式。

今天是巴黎第七天,早上首次去旁聽分析課、下午完成銀行開戶。

我對新環境太不恐懼,邱兄提醒我的『要更積極』。反而我害怕的是,自己根本沒有力氣和時間停下來,中斷了食物和各種情狀的紀錄。但接著是週末,背誦法文動詞和寫Chorale之外,我會有足夠的時間面對自己。




5.腳上的眾多傷口終於一一癒合了。

今天由於很興奮,有時會哼一段模進旋律,後來發覺是新辦的手機鈴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