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11月30日 星期五

十一月尾聲

下午 11:35 2007/11/30

剩下不到半小時,我的十一月就結束了。對這個月份我幾乎無話可說。

13日開始執行【Bee's 32首計劃】以來每天都練琴兩小時,母親笑說是難得的毅力。昨天因為睡晚而沒練。今天一口氣練了四個小時,償還。(其實也因為終於可以彈大鋼琴,豐富的觸鍵可能和音色令人精神大振。)

這趟練琴不像是對苦修的毅力,而是依賴、依戀。我不得不承認,不論是多強勢的我都只是表象,真正渴求的不過是無論如何的擁抱。在一步步貼近或閱讀、演練曠世作曲家在和我當下年齡相近的作品,有種特殊的親暱。關於想像和自我反射。

除此之外,我正式面對了我的巴黎行計劃。一件事情被空口說了多年,到終於是實現的時間到了,感到恐慌。我面對語言和作品整理。一邊走向一直按門鈴的大野狼『未來』時一邊有種預感,很可能我在巴黎住了一年之後認定喜愛的是德國因此需要重學語言與搬家。天曉得。

14日驚聞過去戀人過去了。這使得我要邁向2008年感到步伐更加艱困。

但一直不曾真正絕望。而且心裡充滿對母親的感激,雖然主要是經濟上的愧疚,但對母親的寵溺也深切藏納,相信。

我的十二月到了。冬天一下子來,我可以穿上最喜愛的冬衣。(衣櫥裡是冬天衣服最多也挑選得最為用心。)一直非常緊張,是冬天,就是生日將近。一直在老去,我只希望不要後悔。不管多快樂或多痛苦,都不要後悔。




我將在蒸氣氤氳的冗長沐浴中跨過午夜。














2007年11月25日 星期日

全世界,還沒有離我而去

Mon Nov 26 00:35:57 2007

越來越糜爛。

身體不舒服又是血又是腸胃,一直賴床;賴太久的床就淺眠,有了很多夢。夢裡見到好多人,都是很久見不到的那些個。我醒來時還是一屋子黑暗,還是獨自一人。突然有生死契闊的妄想。

我住的房間雖然因為靠近馬路所以很吵,但除了我所厭惡的別人的鋼琴聲之外(還有一個很欠巴的鄰居每次回家都要吹很響亮的口哨以為有人會幫他開門但狂吹一陣十次有九次得按門鈴),街上的噪音幾乎不太激怒我。一醒來就聽見各種人的聲音,有某種安撫效果:

「全世界,還沒有離我而去。」




今天一醒來就急忙要練琴,否則敦親睦鄰練琴時間就要過了。主要內容是Opus 7的第一樂章。第59小節首次出現的連續八小節一串像聖詠一般的和聲。是不是因為聖誕節快到了我聯想到聖誕歌曲啊?(惑)我真的不是一聽見choral就會以為過聖誕的那種人。但這八個小節緩慢彈真的非常非常美,給人一種很純的安慰和寧靜。

一邊打字一邊研究一下,真的發現跟平時最常聽見的聖誕快樂的第二句和第三句長一模一樣(笑)。但因為速度標示是Allegro molte e con brio,彈快可能就沒有那種寧靜的聖潔感了(因為我還在視譜熟悉的階段,很慢很慢彈和聽,才遇到的效果)

分析的功課完成Opus 2 Nr.3的第四樂章。奏鳴曲風格,但第二樂章得卯下去把和聲分析出來才能看結構。好討厭(還在賴皮)。第三樂章是很神奇的卡農和對位。

其實不滿25歲的貝多芬早已經呈現出絕對的個人氣質,雖然沒有之後浪漫也還用古典語法,但毫不妨礙性格表彰。在Opus 2時他大我一歲多,還不到25歲。Opus 7是1796/1797寫的,當時他剛好滿27歲吧?已經大我兩三歲了,真是長很快。等我滿24歲的時候,他可能已經四十幾歲(照目前的練習進度而言)……

好期待噢。我對一個男人的興趣的勃發階段,目前最多可以持續半年。希望Beethoven可以帶領我撐過半年以上的"每天相處"(又笑)。














2007年11月21日 星期三

我不開心。我覺得不管我有多麼厭惡TC與他代表的那套價值觀,都不該這麼不開心。我要延續母親的愛,即使那愛是絕望的。吃可口的食物、養育肉身、注重健康,活得比雙親更多些時間,好順利為親愛的他們殯葬,才能死去。

在這場厭惡和堅持的對峙中,目前是母親的堅持站了上風,我非常地感動。她的堅持給了我的懦弱下台階。

目前Beethoven 32首計畫進行了一個星期。比預期的沒耐性還要嚴重。七天內進行到第三首的開始。有一些段落真是令人感到無聊。




好久沒有塗鴉。還是喜歡以延伸的方式發展,但和前段時間的線條不同了,前段時間喜歡『水草的擁抱』那類的線條。

我不想再憤怒了。我感到這對我沒什麼好處。會浪費力氣。我為什麼不好好地進行或成為"快樂的失敗"。

"快樂"是什麼?(這和『"喜歡"是什麼』是一樣的問題)我去想格瓦拉的笑容。他是快樂的嗎?看起來是享受的。吳霞的上線問我什麼是"玩大的"?譚盾嗎?Non,才不是。

什麼是玩大的?陳明才。陳明才是玩大的。玩到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學長,如果你成功地拋棄了肉身,請護佑我的勇氣。)陳明才的生命方式才是我所嚮往的。來不及見到他也沒關係,雖然曾經感到遺憾,但至少我來得即聽說他。一個俊美的男演員不一定就必須是個耍猴戲的白痴(不過妳的憤怒已經太過頭到很搞笑的地步)。但想著他也還是想哭,他清秀的面孔和纖細的四肢、身體。他的畫,如此熱烈,如此空無。如果我還能更勇敢,更強壯,我應該要走上他的方向。

沒有伴不是不能做大事的藉口。我的熱情太幼稚。




我不喜歡那種變態的一堆人塞在一處的高呼的惡臭的人的聚會。吳霞不喜歡搭公車。誰才是真正不喜歡人的人?誰是喜歡人的人?我早就發現每次激我掉眼淚的都是對別人的愛情(不是戀),可是我對那種所謂的善和宗教聚會到噁心吐血。什麼是關鍵的差別?

(『我愛你』講一百次我就愛你了嗎?死去吧。)

關於逃避當下人生的話題。我突然想起來,真要說的話"他們"也是這樣的。否則Beethoven不會創出他的小宇宙貝九。我想起賴聲川的如夢之夢,那個造夢的人。造了一個夢之後被活埋肉體,但靈魂(或者之類的東西)已經到夢裡去了。賴聲川在說什麼?(是我想的這樣嗎?他弄了環環相扣的寓言。)

如果我能造一個完整的夢我就可以死掉(去那裡)。是嗎?

說到夢,接著繼續想到陶潛的桃花源。漁夫終究是離開而且回不去了。(生命。生命。生命。)他們生在亂世,我不知道我生在哪裡。我可不可以去建一個夢然後就不要回來了?聽起來很恐怖。(媽的,活著怎麼會這麼困難?我是智障。)我真的弄不清楚,那不然現在除了亂花錢亂花時間之外是要怎麼辦?

(除此之外我還想不出來荊軻是怎麼死的?)

醫生說,令他感動的是"即使死亡橫在眼前仍要繼續工作"。比如說,凱特溫絲蕾和李奧納多狄卡皮歐的鐵達尼,當中的那組一直演奏到沉船的弦樂四重奏,還有在集中營裡繼續幫同胞作心裡諮商的精神分析師。他說他為這一類的事情感到最受感動。(他說不知道這種事情會不會感動我。)

這時候我想起小鴨老師的噩夢。她高中的時候經歷豐原高中的禮堂倒塌事件,一直到三十多歲都還會作噩夢。有一個重要的畫面是一個同學的腿被太重的倒塌的東西壓住了沒有人抬得起來也救不出她,可是她就擋在唯一的逃生出口,所以只好要每一個人踩過她逃生。後來不知道那個人能不能繼續活著。

踩她是沒有辦法的事。我為這件事情感動嗎?我很傷心,但不知道是不是很受感動。

自從上星期五聽了貝九之後,只要一想起擁抱就會掉眼淚。淺淺的說,我感動於,他最想要但是要不到的擁抱,由他長大之後散佈給全世界,這個給不起擁抱的東西(我講得很糟)。但我又開始哭。表示我的真心和激動。這種時候這麼笨應該可以被原諒。

喝了四大馬克杯的咖啡好像逐漸負荷不了。














2007年11月17日 星期六

在他懷裡安息

Fri Nov 16 15:12:05 2007

這幾日投入Beethoven留給我們的另一個時空介面,放任而懦弱地盡量哭泣,也從此充滿力量。

終於可以衰弱到如此地步,讓我在捧著32首厚厚的書譜時,感到一種企求救贖的熱切和卑微:

可以休息,不要日日嚷喊著開天闢地,當場改變人生目標成為『在強壯的懷抱中沉睡安心』。























2007年11月14日 星期三

【32首計畫】之起:以身為一個人而言

上午 08:44 2007/11/14

等我對音樂有比較明確的喜好上的認知之後,一開始對Beethoven的印象當然是美的,好的,但不喜歡去接觸。我感到每次聆聽他時都會被踐踏,而我並不喜歡被踐踏。他經常揪著聽眾的頸子耳朵,揪著一大票人,堅決而腳步略顯太快地往一個方向走去,一個像是光的方向。不論怎麼說這都不是舒適的感覺,即使經常被美感動。

他有時候也很溫柔。

可以說,特別暴力的拳頭展開,經常也會是特別溫暖的擁握。至少我是這麼想他的。作業上需要讀譜的時候對他花的心血比古典時期另兩位巨擘來得更緊張,即使在他的早期,還有些類似前輩作家的音型,卻展現出絕對的魄力,那不是Haydn的莊嚴穩定或W.A.Mozart的精緻輝煌可以比擬的,隱藏在精準的理性結構下一種偏執狂的躁動。

過去我最害怕被牽著鼻子走了。聆聽他之後總是要花費至少三天的時間才能將自己從權威的力量中拖拉出來。但這幾日似乎又有不同。不再那麼誇張地害怕去意識自身的微渺,或許是因為掏空的工作已經有了具體的成就,我不再害怕仰望了。再拿出譜來演練著遊戲的是他的15 Variations (Opus.35 暱稱為英雄變奏)。果然有了他的催動,似乎每天都能早起(笑)。

昨天晚間想起兩三年前天使老師提議的,把Beethoven的32首Piano Sonatas拿出來一首一首按順序彈過、簡單地分析過,整個走一回。天使老師說,「除了觀看他的語法的演進之外,妳會看見一個大作曲家成長的過程。」那必定無疑的會是感人的,我當時就很感興趣這麼做,天使老師希望我在暑假兩個月裡完成這個工作。但我實在沒這種『驚人的效率』,特別是學校作業要分析的Opus 101之後的大作,簡直花了整個月還完成的零零落落。這件事情就耽擱了,但一直沒忘記。

昨晚是契機。我算計了一下,感到一天一套Sonate我完成不了,一天一個樂章也太緊迫,但一週一套Sonate做完簡單的分析、練上一個星期手指和聽覺對音響的熟悉,似乎可行。要能快快走過一遍,以後再有機會反覆應證,似乎是好計畫!如此下來,32首總共要花掉將近八個月。(正好就是眼下我窮途末路的八個月,和能預見的生活段落,安排得天衣無縫。)

那就這麼決定了。開始執行Opus.2。第二和第三樂章較不熟悉,但第一和第四在音樂實驗班的考試裡簡直是自選曲中的熱門音樂,但我過去在學校竟然都沒學過(練習過的曲目少到悲哀)。視譜走過兩三遍就要花上一小時。時間一下子溜過去,就趕緊出門赴大朵的約。

現在是明媚的秋日上午,喝著溫開水心滿意足之餘想為我的小小壯志寫段開場白。好不容易要做些對『人生』比較有建設性的事情(仿照時下流行的說法:p)。昨晚蓋上鋼琴蓋時心裡想起手上緊攢著當代作曲家大作的同儕們,對自己將花八個月時間完成Beethoven 32首的行為感到落後得似乎頗嚴重。然而實話是我確然也不清楚現在這麼做對所謂『我的主修』有沒有任何幫助;只能說,我想以身為一個『人』的立場去願望這計畫能豐富自己的記憶和質地,由生活構成的生命會更為飽滿,要死的時候較為無憾等等諸如此類(結果是比『學習』還要更貪心,哈哈)。























天人永隔

Wed Nov 14 22:35:26 2007

陳先生戒菸戒咖啡
我記憶中的形象完全毀滅,當場死去。

他的留給我的遺言是 :




「妳要多運動。」














2007年11月12日 星期一

鼻涕人自白

下午 02:02 2007/11/12

經過了前幾天的『間歇性情緒病變』之後(每次我一但開始描述或意識它,便是彼此道別的時刻),是已經持續三天的『體內定時出門鬧鈴』。真是好奇怪,我從來想像不到自己會連續幾天,在某個時間裡像是體內激起一種號召,就得迅速穿好衣服打理面孔背上裝了筆記本和鑰匙的包包走到門外去。

(實在很不喜歡『現在』。)

今天是出門吃了故意晃很久的午餐,試試摩斯漢堡的新口味,還不錯,為接下來一定要活著的八個月許了三到四個巨大的願望,心滿意足地想著,夠了,最後又走上街頭漫無目的地曬太陽。

我一直無法將昨天翻閱的那本有著華麗圖片的偉人傳記置之腦後。

昨天弟弟忽然在上午十點多神秘兮兮地要我為他占卜,過後兩個小時又撥電話來說要約吃午餐。他竟然一聲不響地來了台北(我心裡暗自懷疑他是不是告白失敗才找我吃飯)。這是我們姊弟倆首次在異地相約聚首,有著某種紀念性。我當然要請客,就想了一兩分鐘決定了餐館、撥電話訂位,自己匆忙穿著(還整理了一些小甜點裝在紙袋裡給他)便趕到車站接他。站在閘門前目光認真搜尋來往的旅客真是難得的經驗,我從來就是被搜尋的人,直到看見他,出奇的黑瘦,笑笑點頭隨便聊著什麼就往覓食去了。那是家據說德式料理的小餐館,提供我最厭惡的啤酒,但我們都只喝咖啡。粗魯地吃完脆皮豬腳和烤雞,坐著休息一會便離開,一人一份甜筒冰淇淋(抹茶和焦糖)心情愉快地走往書店。

我是想找一些介紹植物的書集,但不小心停在宗教櫃位,喃喃地抱怨著達賴喇嘛的大慈悲心(我很尊敬智者,只是暫時對說法不感興趣)和與他為鄰的聖經一類讀本(或者阿拉是唯一的真神),頭轉來轉去後來才抵達熟悉的I.Calvino等色彩鮮豔的櫃位(書店的擺設和我過往記憶不同),看見新上櫃的諾貝爾得獎者作品,我拿起之前快速讀過的米蘭‧昆德拉,快速翻閱,想要復習他心目中的型式。不知道弟弟這個時間在做甚麼,最後是我看見附近一本黃色皮的新書,書面是舉世帥男的面孔──是的這不難猜想──又是切‧格瓦拉挑釁的笑容。

我沒多久就跪坐在書旁邊翻閱起來,一邊招呼著弟弟說「你不覺得他很帥嗎?」,弟弟回答「我沒感覺耶我是男生。」我說「這應該非關性別噢。」就隨手拿了一本一樣的書塞在他手裡但他顯然確實沒興趣。我開始了某種迷航,一頭栽進那些圖片和紅色的字幕當中。

他實在非常非常俊美。最可怕的是他的笑臉,笑得那麼燦爛有種永不磨滅的童貞。

我從來不認真去想文人偉人和他們心目中的社會主義,我認為我並沒有『資格』好去"這麼想"。所以即便周圍有不少朋友仍然相信(甚至信仰)著這些戰士和這些精神、理念,我從不去弄清楚它。我單純以『注視一個奇美的肉身』去看帶切‧格瓦拉的照片(當然成就這句肉身的是他的靈魂和狂顛的性格)。我看待他狂顛的性格也還是用『永不磨損的童貞』一類標本式的態度,根本不想去意識很可能偏向真實的那一面。我只以喜愛傳奇的人的天性去喜愛他,認知他。但是我很著迷,到完全不自覺地遺忘時空。直到弟弟開口說該是他離開的時間:

「我差不多要走了。」

現在幾點?好我會快速把這本書翻完。

「妳等下再回來看就好啦。」

我很快就翻完它。通常一個行程過完後我就不會想再折回頭去了,除非有特殊意義。

「妳等下再回來看啦。」

好吧我送你去搭車。




我知道他一直很嚴重的睡眠不足,很可能已經損及血液的質地。道別時看著他全身皮膚黑得異常,想著母親對弟弟的健康感到極度憂心,但我無話可說。我知道這樣放任地過日子會有代價,在某次大舅媽要我勸弟弟時我說「我沒立場。」竟惹得在旁邊聆聽對話的大舅大聲笑起來。在我心裡,人生是必定會耗損的,能選擇的只有「如何耗損」。沒有禁止他人使用他的方法耗損自己的理由。

送完他之後,我果真回到書店去了。想把那本照片集翻完。但這回頭的舉動令我整個晚間到隔天的現在一直趕到無法釋懷。

前次離開書店前我的翻閱剩下最後一個部分,也就是戰士的死亡。這趟回去卻即刻接著翻完剩下的頁數,這篇章和他的成長、求學過程、戀愛、等等都相差無幾,一樣是寥寥數語,可是非常驚人。

那些孩童般的燦爛的笑容,深邃卻一直帶有玩弄意味的神情之下,仍是不堪腐敗的人生。書上寫著,「將死的游擊隊員只要來得及,就會在死前摘下手錶,請切轉交給子女。而切受補時背包裡還有四隻手錶。」印書的字跡還模糊不清地列舉三種切的遺言,很可能都是真的,或都是假的,或有真假參半。他死時39歲,所以又是一個來不及年老的人,得以永遠保存鮮美。(我只是想到W.A.Mozart的『晚年』和『晚期作品』指的是30歲。)有張照片是格瓦拉已經槍斃身亡躺在長桌上,周圍是他的敵人。他的頭墊高以面對鏡頭拍照。旁邊有個男人身手指著他的肚子。

我真後悔一再注視那張照片太長的時間,以致記憶太過深刻。那一張臉仍然極度俊美,只不再嬉戲和哀傷,睜著眼睛,像傳統的希臘石膏像一般空白而靜寂。

他死了。

之後我忘記怎麼離開書店的。(他在第一次上解剖課,全班同學和教授、大體老師合照時,是唯一笑得露出白牙齒的人。)什麼是死亡。我團團轉地還在書店裡逛來逛去。前一天對黃春明之子一本未完成的小說深感興趣,卻對死亡太匆忙感到可惜,又對自己可惜的心態感到自私又愚昧,那現在,俊美的戰士死了,也無法像石膏像那樣站立著了。我好像還經過一排金庸,新版舊版一起閃亮亮地緊靠在一起,看見時驚呼一聲,傻傻注視,最後走開了而且壓根不敢觸摸它們。再去翻了一次米蘭‧昆德拉的生命中不可承受之輕,大約弄清楚迴旋的篇章如何處理,一翻開正好是Beethoven的非如此不可,和一再闡述的永劫回歸。但什麼是死亡。(他的日記記載著某一年的1月22日,首次成功地殺死一個士兵,樂得手舞足蹈,從那天開始他成為真正的游擊戰士。)




但讀完最後的段落我還特別往前,翻找到一張最漂亮的臉部特寫才罷手。曾經有個念頭會想一再看見這張俊美的臉,像篇首照片中某位將他面孔刺在左肩的男子一樣,將這張臉一直停留在私人的記憶空間。但後來感到太難受了。(這種難受之所以遇發難受特別還關乎於,我對自己會感到難受這情緒本身的羞恥。)我覺得我是逃走的。而且他的死令人感到像電影一樣的並不真實,反而是他背包裡的四隻手錶疼痛。

可是那一切都是真的。都是人類會記憶著的,他是這樣花用他的生命和美麗。呷著雪茄的模樣和笑容,可怕的笑容,都像夢一樣,醒在黑暗裡,不要再為醒來感到難過好嗎。

我太軟弱了。好噁心。一種令人噁心的、黏答答的鼻涕一類。我厭惡自己。

打字完畢。希望我可以遺忘這一切。還有一切一切,全部。














2007年11月11日 星期日

愛心,終於忍不住















忍耐了四分之三個月
終於受不了遮眼蓋一個衝動之下自己動手把瀏海隨性亂剪
現在兩隻眉毛都露出來了



















2007年11月10日 星期六

我只是想想罷了

下午 04:38 2007/11/10
毫無食慾。按部就班地呼吸卻還是等不到肚子餓的那一刻好準備去用餐,只好理性計算該進食的時間,計算『正確』的分量吞嚥。我想我看起來仍是笑容滿面的,只是有些生硬。心態上算是活潑的,樂意接收和釋放(去看表演、展覽或發表私人說法和分析),只是一直存在著像持續噪音般侷促,必須盡很大的力氣去掩飾。

我不餓,可當我稍微放任自己就會發現很可能再次發生去年還是前年的厭食狀態。認真計算每天進食內容和估計熱量總值已經整整一年了(從去年杜斯妥也夫斯基的生日開始),才知道連續一個星期每天都只吃三百五百KCAL是多麼可怕的事情。(『多麼可怕』也不過就是某種理性說法。真要做到其實一點都不困難。)再次步入『厭食狀態』並非最愚蠢或最無法想像的事情,最莫名其妙的是:我根本沒想要再更瘦了。我喜歡長期維持一模一樣的體重,我覺得這樣很好。而且我現在的身材很好穿衣服,只要不露出腿就行。可是吞嚥食物很痛苦。我都是忍耐著把盤子吃空的。而且只要吃飽了就會想吐,要不就呼吸更困難。

(好想念那種肌餓之後吃飽一頓營養均衡的餐點,那種血糖升高的滿足感。)

越打字越覺得自己似乎是又想扮演憂鬱症患者。自從知道憂鬱症的扮演法(單指讀了醫生寫的憂鬱症症狀簡述)之後,我就感到那些舉動或行為或感覺很熟悉,但是離我很遠。這是一種很容易扮演的疾病,再容易不過,可是很蠢。我很擔心我只是貪玩。可是對這類「扮演瘋子」的活動說真的已經很膩了。我早就知道我不是。

就連過往最喜愛的各種甜點,都令人作噁了。喜歡苦澀,包括咖啡和茶,還有可口的中藥粉。真是令人心安的味道可是不能多有。有天喝了太多咖啡導致全身顫抖,且連續醒著三四十個小時。中藥粉自然是不能多吃的,一定受指責。

另外還有可笑的事件可以記錄,就是最近有些間歇性的情緒衝動,發生的時候就會小哭一陣。哭完累了會睡著,若不累會恍然醒來,感到頭暈耳鳴,會空白地喝些熱飲以恢復正常。昨天聽Beethoven的時候把這種間歇性的情緒衝動視為一種,蜇伏(?)。覺得這樣想比較不絕望。事實上也確實不感到絕望。

我活著,而且我現在最掛心的人是母親。謝謝她以完整的愛寵溺我而我不知道要怎麼接受。至少我可以猜想得到如果我死了她會多麼失望和傷心(掉淚)。人是很渺小的。一個人死了世界根本不會有變動,照樣運轉得很好。可是我確信母親會失望和傷心。我確信。那並非是確信我自己的價值,我只是相信了她愛我(所以我一直掉眼淚)。所以在我還不感到絕望的時候仍要自己『努力加餐飯』。我認為我還有力氣。

前幾個小時在住處窗口聽見附近有男子說話的聲音。令我心驚。我猛然想起父親的嗓音。那陌生男子的說話方式和音調其實和我父親相差很有距離,但就是讓我想起父親了。很久沒聽見父親的嗓音。但我會因此撥電話給他嗎?我不會。我只是想想罷了。














2007年11月9日 星期五

治療老化或人生

Fri Nov 9 15:14:19 2007
今天遇見時看他穿著一身黑風衣長及膝蓋
黑長褲和白襯衫、灰色鏡框
要不是配件擺設的角度隨興至極
還真像個穿上學士服的畢業生


他一路歪歪斜斜地走著
手上端著一份凌亂的報紙目不斜視
遇見我大喝也跟著大喝一聲
相對笑了起來


我說你走路已經夠危險了還邊走邊看報紙
他說他向來都買這麼一份
走一段路會正好看完
且反正走路不看報紙也不會看路
危險程度相近,無甚差別


道別後我心想著他真是快樂。
他的快樂令他顯出過去我從沒注意過的
他唇的稜線
那是笑容的方式
和臉部鬆弛的肌肉所縱逸的靨面


真好。世上真有這樣的愛情
可以治療最可怕的疾病,老化或人生

世上真有這樣的愛情。(太好了)














2007年11月8日 星期四

焦躁,呼吸困難

上午 05:54 2007/11/9

昨天呼吸困難嚴重,一直用力吸氣,感到胸口鬱鬱,非常痛苦。今醒凌晨來似乎好多了,但焦躁未減。安靜的黎明前夕翻閱RB【戀人絮語】,感到很奇怪,為何卡謬也是不小心被車撞死。是不是巴黎交通混亂?

我對RB分散的觀點很感興趣,如果大多小說都是雕刻,他所謂的零度書寫似乎比較接近型塑。但不論是雕是塑都存有彼此的特性不容抹滅,所以也不用太深究了。




我無法為這些焦躁釐清原由(可以的話也不致於此了)。就連要陳述什麼簡單的發生都感到舉步維艱。我希望維護自己身體健康,但對這念頭感到十分緊張。

我相信即使只是面對生命或生活都該有一些完美的態度或作法,就像數論家心目中的完美證明那樣,有全然的簡潔、流暢。不用像我現在這樣左支右絀地蹣跚。但理想畢竟太過虛遙。

後來我又開始翻整稿件,對好多過去沒做完的事情感到想念和在意。真想完成每個階段的遺憾,但回頭也需要勇氣,若回頭那當下怎辦?趨向毀滅的過程如何會有回頭的機會?這沒道理。但一直走不下去是不是就因為太多未完成牽連我拉扯我就像幽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