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10月13日 星期六

好恐怖的眼睫毛

Sat Oct 13 08:37:26 2007

在音樂系一二館中間走道交接的馬路口,我每次回關渡都會在心裡默默想起的那個人竟然正好騎機車經過,而且認出我。停過車來,對我笑著。

(七月一日之後這是我第二次到學校來,為什麼這麼湊巧?)




「怎麼會回來?」他笑問

噢。我有點尷尬地噘了嘴,也笑起來,說我要看醫生

「怎麼了?生什麼病?為什麼要看醫生?」
「看什麼醫生?」停了一下,我照實說(不過說法永遠比實際聽起來嚴重)

精神科。

「怎麼了?」

咦。你不知道嗎?很久了。

「妳的眼睫毛是垂的耶。」

是啊,一直都這樣,像窗簾。(你第一次見到我嗎?)

「好恐怖。」

什麼好恐怖?眼睫毛還是精神科?

「眼睫毛。」
「妳瘦好多。變好瘦。」

有嗎。(我知道比起十九歲我是老了醜了。比起你記得的身形至少少了十分之一體重。)

「要不要我送妳上去?」下巴抬一抬意示我上車。

不了,我還想在這一帶走一走。

「妳到底什麼時候要去法國?」

快了,剩幾個月。(是巴黎。不是要去法國。)

「還繼續上法文嗎?」

嗯。要換補習班了。

「要換成補習班?天肯嗎?那家風評不錯啊。」

嗯。

「學校都申請好了?那邊的事情都準備好了?」

不是用申請的,要直接考。有託朋友幫我留意房子。

「租房子?妳住哪裡都可以啊。」

?(偏過頭,不知所云)

「靠家裡就好啦。」

我還是想盡量省錢。

「省什麼錢?靠家裡就好啦。」

這時我手機響起來是大朵用辦公室電話打來,要問finale總譜製作。他點點頭表示道別,騎著車又消失了。




他穿著一件類似北一女制服綠但顏色稍亮的外套,袖子和背脊還鑲了運動風的白條。騎著我不認得的機車。眼鏡仍是粗框,長方型為主,但也換了;不是之前褐色有紋路的。普通短髮沒分邊,看不太出胖瘦,還是一樣的那張臉沒再更老。

這天我對他的長褲和鞋子全沒印象,因為目光只盯著頭臉,特別是那張嘴開闔和肌肉牽動的笑容、上下兩排門牙有一些些不太過嚴重但肉眼可視的菸垢。

我完全想不出來(也沒辦法偷偷搬演記憶的片段),我如何能夠親吻這張嘴?我怎麼會?

但我曾經多麼愛他。

那好像是我一個人作了一場噩夢,和他毫無關聯似的,距離無可形容地延展、擴張,直到筋脈具斷卻仍震得我恍然失措。

到底是什麼樣的傷口?

要到哪一天我才能毫無所謂地面對?

為表達對突發偶遇的片刻,一種端正的重視;我在二十分鐘之內就提筆記錄。我猜想著,他將車騎走之後一定會隨便地感嘆一下:

「好可憐。怎麼瘋了。」
「幸好我早就……幸好我們沒有………。」




結論是我仍要盡可能少提精神科。有些人會以為我拿憂鬱症當冠冕戴,鄙視健康人;有些人以為我瘋了,會身上穿著食物把衣服吞進肚子裡;太白目的人就不用理會了,但面對我必須面對的人時我又懶得撒謊。

即使是現在,我仍覺得『憂鬱』一詞聽起來很有氣質但離我很遠。偶然出現躁的情形也關乎於創作,可能是某種職業症狀。我是不快樂,想要自己消失欲念一直強烈不曾衰竭。但這有什麼好特別的?足以給一個疾病名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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