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什麼時候在乎過文字被閱讀是給予?或者被閱讀之後我應該得到什麼?
書寫本身就是我的需要 ,而發表是附帶的結果;經發表所產生的現象是我和社會互動的重要線索對我而言都很重要。但我就是想不出來什麼叫做「給出」和「得到」?到底要怎麼比較?(什麼叫做『遠遠大於』?)
不過由於我一直被瞧不起,令我幼稚的本性無可攻防地、產生了愚蠢的憤怒,偶爾會幻想著自己可以從發表中得到一些現實社會的『利益』;讓我用以搏得血親長輩們絲絲毫毫的尊敬,或者說,對我年輕生命的微小希冀。
但這還是個矛盾。
我才剛剛感到脫身而出的輕鬆,因為我『太令人失望』(之前他們不知道期待的是哪個人?到底是不是我?期待一些根本不是我這個人的使命或我會做出來的事情,以至被我稱之為『錯誤的冀望』)才受到我母親以憐憫為出發點的慈愛。而這種『全心全意愛著一個惡性腫瘤』或『全心全意愛著一個垃圾』的情感展現 ,被我評價為『比起過往來說更接近純粹的愛』 並且完全地感動了我。
我最近和母親的互動較往常更為親密,即因為她對她心目中的我的絕望和近乎徹底的毀敗。
【母親】
我真的很需要愛。希望我母親對我的絕望以激發的純粹的愛(也很難說到底有多純粹,到底佔了多少成分的憐憫?但深切地感知著自己正在被憐憫,除了疼痛之外,也是一種惡意的欣喜)
我經常想用自己的能力去證明『我該被愛』,同時又清楚:只要是『可以被證明的』就都不是我要的愛。
誰可以擁抱我像擁抱一個惡意的死亡?同時不可以將死亡詮釋成節斬花束等所謂『美好的事物』;哺育我,就像哺育自己身上的惡性腫瘤? (對惡性腫瘤的愛充滿了自殘和絕望。可否同時洋溢生之眷戀?)
我的愛也是疼痛的。只有遙遠的意識中牽掛著、和我委嚥的眼淚才是最真切的。
我對母親說:
「等妳老了,我會把妳當作年老的芭比,為妳買很多舒適可愛的衣服。(妳要相信我的品味!)就像當年妳讓我擁有一整櫃的小洋裝一樣,這是報復。」
她連忙轉過頭去。或許是觸碰了她不願意揭開的隱地;她告訴我說,有需要的話:
「我可以一直陪著妳。」
【外婆】
我對外婆終於有了些微的情感 。些微,但是具體。
(她在我高中才搬來和母親一同居住,彼時我已經外宿學校,所以對她不甚熟悉。)
我對她風乾的身軀和只剩柴骨的四肢都不再感到噁心 ,就連她無意識不斷發出的反覆母音(有時是巨響)也不再感到厭煩,我甚至聆聽著她且注視她的面孔她的舉動。在生命的最後一個階程,不識字、看不清楚、聽不見,她仍然任性地挑選她要吃的食品。無法咀嚼,卻厭惡且拒絕吞嚥特別為她調製的稠狀營養物。
我注視著她,仔細從她的舉動中猜想出她的艱難或她的需要,並動手減輕她的行為上的眾多阻礙和麻煩。
母親愛她是必然的,那是母親的母親。神奇地擁有一雙大手大腳和足以成為名模的修長的腿(我和母親卻沒遺傳到她,都是小手小腳的小短腿,可惡)。
但是我們都在等待她的死亡。
【我的群體】
「我不想憐憫窮人因為我就是窮人。」
這句話,由尚‧惹內來講充滿重量,由我來講就顯得很鱉三。
愛全人類真是飄渺。
我只愛自己就是我的輻射;和我輻射的範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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