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1月12日 星期一

我畫的笑臉,是雪的傷口

16:26 2009/1/12 P

今天溶雪了。

我住的區域在一月份只下過一場雪,但下了一整天。雪細細地飄著,在天未亮起來的清晨、在正午、在各種深淺的藍所構成的傍晚。

我不時在窗畔張望雪的姿態。著迷於,自天而降的旋轉(理解了粉雪飛舞的『舞』)。密密麻麻的白色的點,那麼輕盈的結晶體,有著良好反光能力。晚間為雪景拍照時,發覺開啟相機閃光裝置之後,會在一瞬間,看見更多肉眼不視的更細碎的雪點。頓時黑暗中閃起充滿著空間的小光亮,又立刻暗去,恢復漆黑。除了相機快門的運作聲之外,四下全然安靜。

雪無聲無息地蓋上整條街道、整座城市。

當日下午,原本要趕稿,但禁不住出門玩雪去了。我的玩法很無聊,大概就是摸雪、捏雪、踩雪和拍照。差點想吃雪,但在我沒有忘記巴黎聞名的便便地雷,為避免挖到藏寶,我堆小雪人時用的,是車頂的積雪(笑)。

我喜歡拍沒有人的照片。但並不因為我不喜歡人。我只是,對人留下的痕跡比對移動中的人群更感興趣。

我拍了很多雪上的足跡,同時自己熱中於踩雪。

沒有保暖的皮靴和毛襪,一小時之內我的腳就受不了,但之後幾天積雪的日子裡,還是不改惡習地只要有機會就走在雪上。

遊玩過程中在想的一些事情是:


1.如果想要自己留下的足跡特別顯眼、特別張揚,甚至特別不容易消失,過程中你需要花比起其他人來說的更多力氣,而且需要更多時間。而最後你們都一樣抵達了終點。

所以有沒有這個必要?或者這是無從選擇的宿命?(命運與性格相輔相成)


2.第一次在塞納河提上街道旁那些薄薄的積雪上試圖畫一個笑臉。兩個小點代表眼睛,再一個大大的弧形……,在第三個接觸雪的動作發生意外。

雪上,弧形的圓括沒能滑順地運行,其中帶起許多不規則的捩變。讓笑臉繼續笑著,卻顯得齜牙裂嘴。

此時我心想:「啊,失敗了。」

接著:「再畫一次。」

方法改成用點去串連那些弧形。這下完成一個整齊漂亮的微笑的心型。(聲明一下,我以前不畫心型的,是逛完蒙馬特受到影響吧我猜)

當場我為那整齊的心型拍更多照片。因為那是所謂的成功。而且是我的幾根手指頭輪流戳進雪裡所形成的。手指頭都凍僵了他們很辛苦。

但回返住處後觀看照片,發現自己對第一個,也就是失敗的齜牙裂嘴的笑臉,更有感情。

覺得它十分可愛。

(比起【瘟疫】時的卡謬我會更喜歡【卡里古拉】時期;或者說比起【卡拉馬助夫兄弟們】時的杜斯妥也夫斯基,我更喜歡【附魔者】時期。是類似的原因嗎?)


3.雪後第三日傍晚,我從圖書館歸來,又去探望我畫的兩個笑臉。都留存著,但被我畫開的部份呈現冰晶狀的結痂,就像傷口癒合後的樣子。

我再次為它們拍照。已經沒有初時的柔軟,但多了一層俐落。

「我畫的笑臉,是雪的傷口。」

那是我最後一次見到它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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