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14 2009/6/3
在某一個轉折之後,我那些原本放肆、喧囂的情緒逐漸靜默,隱藏了。用字遣詞變得比過去更完整,卻更不直接,精確不若。
還記得幾年前行走在關渡的濃霧中,睫毛沾滿水氣,長髮微捲、髮絲輕盈飄蕩。那時,即使正逢失戀的自我否定,卻仍然堅定地(但也秘密地),認為自己是裹在一層特殊物質之內,行走在人間身上會掉下亮粉的,一種非人。
現在回想起來當然認為是很瘋狂的,那念頭。其實當時就知道很瘋狂,在那段時間過去之前我沒告訴過任何人。只有行文能看見端倪。
不能說只是『堅信』,我情願認為那是一種『知覺』。我具體地感到我走過的痕跡都是晶晶亮亮的粉末。(是,非得揭穿的話,我仍不承認那是『幻囈』。)
曾經如此迷戀自己,珍視自己,在哪一個轉折下,變成裹著泥濘的混沌之物。
線索在哪裡?發生過什麼?
今天和方先生對話時突然提及,掀起問題。從哪一刻起,我變成情緒不張揚,直接反映在身體狀態的那種所謂「壓抑的人」?
說來都覺得可笑。羞赧。
我自以為這是,長大了,或年老。
曾經對我的美學導師說起,自己情緒太激烈,很痛苦,給自己一個目標叫做『端凝』。
我希望我能完全就在情緒裡面,然後看見、正當地感知,最後離開。
美學導師嘉許。
再過一段時間,捷運站預見他,我上前去問候,再次提及『端凝』。
我說:「老師我過去一直說要自己『端凝』,但現在,我發現那些情緒已經消失、淡化,連氣味都不多了。我是不是老了?」
老師回答:「你是長大了。」
以上對話可以是說笑:一個廿歲出頭的學生對花甲已過的老師說「我老了」。過去想起這段對話,只覺得有趣。
但現在,發現那也是一條線索。
那時我已經注意到情緒淡化、消失。甚至我很久不提『空間隔離』(我不知道其他人是否使用相同名詞意指相同意思,但對我來說,這四字表示「像鰻魚去掉身上的黏膜、像水中魚類被迫在乾燥空氣中呼吸那樣的疼痛」)。
我果然,恢復庸人之姿,那般健康,也那般混濁不明。
某日和小坎對話時我說「我簡直是正常的不得了」逗笑了她。
抵法以來一直是好食慾,導致體重大增,衣物變緊。最近三四天之內,搭配宿舍廚師放假,自己毫無食慾,竟然近乎停止進食。
等某日清醒,站上磅秤時,發現幾個月內大增的體重竟在短短幾天內消去了。
輕盈的步伐可喜,但沒忘記憂心自己健康。
其實我一點都不害怕。那時居住在盆地就多次莫名厭食,難以吞嚥食物,味覺變化、盡皆苦澀,體重大落。那些時間我總是灌自己加糖豆漿、吃些高熱量食物吞一口抵一碗地渡過。渡過就好了,什麼事都沒有,安安靜靜的。
不害怕也沒追究原因,最近又犯才開始可疑。
是道別的時節,朋友們一一離開我卻毫無反應,平靜如常。甚至所有心慌,也大擺其後。
某一刻,我真打從心裡覺得,身上那些肉是跟著朋友們走掉了。身體變輕,記憶卻變重,深情勢必有所代價。
但就在此時,和方討論到身體變化:「情緒不彰顯但食慾直接反應」。對話持續進行下,我逐步回想起,感覺已經默默地模糊著許久許久了。像是覆蓋在眼睛上的翳病。
「線索在淡水嗎?離開淡水時也掉了什麼?」
「也或許是因為遺失了那些東西才離開淡水的。」「有可能。」
「是不是要回淡水找找看?」
最近幾日我翻起淡水時期逐日收集的自己臉部特寫照片集,和現在神情迥異。
『康復後我就不再經典』。
眼睛裡碎裂的聲音消逝,靜默,臉部肌肉拉起微笑……,但,還有什麼不對?為什麼不是無暇白瓷般的神情愉悅?
近乎找不到的縫隙在哪?
到底是哪一個瞬間?遺失了包裹自體的虹膜?
我就要回去了。一定會去淡水走走。嗅嗅河邊氣味,想想22歲半時自己的眼睛和長髮,能怎麼樣撿拾一切……。
*照片攝設於小皇宮。
**本文修改三次但還是很糟我也沒辦法我放棄了。
2009年6月3日 星期三
康復後我就不再經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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