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6月11日 星期四

一定要揭開覆雪的眼瞳

23:45 2009/6/10 P

我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在泥濘中滅頂。

即使在太冷的環境裡,也一定要掙扎著動起來;否則失溫,將融入周圍的死寂。即使動最耗能,卻是絕對的必要。

如果不多走路,肉身會逐日萎靡,但運作過程中所有筋骨都在磨損。這是一種無法迴避的喪失。

一再要自己認清生命的本質,但總無法坦然面對。努力壓制自己身上所有退縮的部分,但只要稍微懈怠,體內便湧出急欲消失的渴望。

「像用最淺色的鉛筆很輕很輕地寫在粗粗的紙上,橡皮小心翼翼的可以完全擦拭乾淨。」

寫下自己的名字然後謹慎莊重地抹去。




我只能知覺,也只有知覺了。太過膽小害怕的話,連知覺也會變成奢侈。

我越來越不誠實,怕痛,迴避失敗。年老不就是角質代謝不易、皮膚更不敏感嗎?怎麼越來越怯懦,想盡可能避免折磨?




巴黎今日陰雨。

下午我突然動念,全身躁動難受,想起必須正式完稿年初時寫的弦樂三重奏。其實我從未忘記,只是一直不敢去碰。這層逃避心態會抑限自己,是壞,該拋棄。於是我動手整理房間,以手掌觸摸磁磚,擦拭直到感覺不出灰塵。

最後坐在可以安全被舔的地板上,怔怔望著窗外,透明而細緻的水滴撞擊玻璃它們瞬間迸裂的姿態。

我的殞亡即使對自己而言無比盛大,仍無可避免讓它像萬千難以辨識的雨點,僅留下淺淺痕跡便迅速蒸發。

(但又是誰說了想將自己的名字寫下而後擦拭乾淨?)




我珍重自己同時摒棄自己。給自己無上的價值,同時否定所有意義。

前後拉扯,手足無措,而時間奔飛毫不留情。

就在雕像般凝固的動態中,皺紋長出來了,花瓣喪失水份,顏色褪去,質地轉變。下一次,生命速度和人相異的雕花鏡面再翻轉過來之時,映出的便不是同一面孔。

我沒要違逆什麼。怎麼能呢?生命流向無可移轉。我只是感傷於道別。




積欠的稿件怎麼能累積得這麼多。想起管絃樂小品【start】,多年來,一直沒辦法解決專寫開頭的危機。如果真過不去,那就前功盡棄了。

我為什麼一直想起杜斯妥也夫斯基【賭徒】中的描述,那男子月下惶恫的身影。















*照片攝於2009年1月5日大雪後,RER C Bd Victor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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