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2月4日 星期三

Le murmure d'insomnie Ⅱ

02:16 2009/2/2 P

我睡不著。
神志太清醒又很疲倦。

把生活從台北搬到巴黎,改變不大,除了我再次成為作曲組學生之外,我還是換不掉混亂的時空感。

我經常必須去考慮,這是自己意志不堅還是意志太堅?後來大多是前者獲勝。我真是恨死自己的劣根性。但醫生說他一診要見一百多個求助的人,好幾年下來,從來沒看過有人是因為散漫而死,大多都是把自己逼死的。

如此我該回答自己什麼。

永遠都工作得太少了。我已經厭倦,不想去敘述發生在自己身上那些離奇的限制和困難。

這幾天我把時間花在寫考古題,寫的過程本身很愉快,不要去想自己要考的是一間難以理解的音樂院就不會有不開心的感覺。即使D老師語重心長告訴我不管接下來如何發展一定要重學配器法,我也不覺得失望。

滿廿五歲了,很驚人的年齡,以前一直以為這年齡會是人生的最燦爛,但現在發現面孔開始出現小小的細紋,離『擁有能力』卻還好遠好遠。

我怎麼可以讓自己發育這麼遲緩。

本質上我其實是不喜歡法國音樂的。連法國音樂代表Debussy都覺得,好厲害好漂亮但沒有實質感動。很不想活的時候沒得安慰。遠比不上貝多芬和海頓的力量,更不要說巴哈。

照理說就該學德文了,一切都很好,但憑著高一時莫名聽見某家古老的音樂院到現在還是全歐洲最前衛之一的事蹟,就硬說要去那裡。




是,到了。

我想母親想像不到,會有一家圖書館吸引我天天轉三班車橫跨整個巴黎。光車程就接近兩小時。她一直以為我什麼都不想要。

從metro走到圖書館的那段路經常很冷,那一區是巴黎之北氣溫特別低,幾次踩過厚厚的碎冰終於抵達入口有暖氣的自動門,紅著鼻子,都有一種莫名的茫然和篤定。

我不知道我能做到什麼。但是抵達那裡就給我以學習的安慰。

憑著在台北找路的經驗,巴黎並不困難多少。法文字認不多也無妨,可以當圖形比對。沒帶地圖也成功抵達好多地方。去過三次的就能認得,逐漸標註我對這城市的記憶。鐵塔、羅浮宮、聖母院、聖心堂、凱旋門、奧塞美術館、香榭儷榭大道,都很漂亮,跟以前看過的照片一模一樣。

但四個月過去,最強烈的印象,毫無疑問會是圖書館前面的噴水池。

那一代建築物其實跟台北有點像,就是笨和醜。那個噴水池古典風格地坐立其中,相當古怪。噴水池旁邊的草地看起來非常親切,經常有人坐躺在上面聊天或逗狗逗小孩。

但我從來不會去坐在那裡。




認清自己現在還和小時候一樣沒個性又蠢,會爬高玩,然後到一半就開始害怕。

下不來又上不去。

印象中後來還是都爬上去了,但同一個地點不會玩比一次更多。只是隔段時間加上換地點,很可能就忘記,又爬上去,接著立刻就又下不來,又重新害怕。

現在不爬高了,真的怕摔,但時間上卻不得不爬高。仔細衡量,知道這是沒能選的,最幸運的樣子了。




不知道為什麼半夜描述圖書館對面的噴水池是會想哭,其實我抵達歐洲之後淚水非常不充分,生理食鹽水又只帶兩罐,導致只戴了兩三次隱形眼鏡,之後一直因為眼睛太乾而不敢戴。

我很久沒有畫畫了。照理說塗鴉和音樂是不衝突的,但在我身上還是會一出一入,像笨人學語言一樣,一種好了,另一種就差。怎樣才能像馬戲團的丟球表演師,那樣以雙手拋接十多個小球仍運作自如。

意識到自己身上所有的並不是無限時,除了茫然難道不該感到踏實嗎。




一定要去睡了。
只是躺好並沒有實質意義。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