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7 2009/3/18 P
父親預言的很多事情都成真,在我小時後他就對我說的那些話:
「以後妳會很高興妳能有一個弟弟,雖然他小妳很多歲。」
「我要妳練琴不是想妳長大賺錢回本,教鋼琴應該是不錯的工作,但我希望妳以後獨自面對孤獨的時刻,不會無助。
妳可以坐在鋼琴面前。」
現在我果然很高興我有一位心地溫厚,很搞笑的弟弟。剛剛我在YOU TUBE上找【你是我的眼】,因為出發前那個夏天我每日都到舊居趕稿件,弟弟騎機車載我,經常沿路對著夜黑無人的巷道大唱這首歌。
果然我雖沒把鋼琴彈好,但心理上很依賴這個樂器。每次情緒墜落谷底時就一頭埋入鋼琴它漆黑的擁抱。那時,手指幾乎能承擔全身重量。其實我曾經主修過的樂器是二胡,但總覺得那不是能把我整個埋進去的聲音,反而要我夠強大,才能把它撐起來。
而我一直不夠強大。
週日大病一場。又是動彈不得,全身痛楚冷汗直冒,筋骨像要被節節拆碎,腹痛,欲望作嘔。
獨自一人仰躺在床上的景象,是自我離家至今十年來出現數次,次次難忘的境況。
病中迷茫的意識和夢境交錯,出現繁複的各種強烈音色,是特殊演奏法組織而成的徳式管絃樂曲片段,還有無邊無盡的黑暗。黑暗。和觸手無涯的無可言喻的恐懼。
當時我所處的房間有著大窗,窗外是漂亮的藍天,偶爾有鴿子飛過。春天到了,陽光溫暖,我全身發冷顫抖,被曬的位置汗濕讓我很具體地意識到我正擁有我的身體,但窗外美麗卻遙遠的世界和我全無關係,心裡冒出「就是把它活完」一句話。
前幾日我持續處在可怕的隱藏在我笑容和談話之下的一種懸宕的恐懼之中,無法挽救。
它那麼黑、那麼巨大。其實我不知道那是什麼,恐懼是我直接找來當作稱呼的辭彙。我不知道那是什麼,那不是悲傷,我想那不是向來令我為難的憤怒,那是什麼。
A.Camus說恐懼是人類最純粹的一種情緒。
我只覺得我痛苦得就要從體內爆炸,掀出淋漓的五臟。那時,那些黑是如此強烈如此激動地蔓生蜿蜒……,一兩天後我就病倒了。康復後更衰弱,卻遺忘了什麼似的變得比較輕,那些黑,也較為默默。
但我知道它們還在。
我們就持續地彼此對視著(大部分時間我假裝自己不在乎它),繼續過生活。
比以前好的部份是,我還是吃,雖然食慾大退但不會任性地就此絕食。我還是在餐後維持手洗兩件衣物的小運動,白天出門上學,只是笑容和談話之下隱藏著無法解釋也不需釐清的,漩渦,或急或慢,和初春暖陽的對比像是埋藏在輕盈的泛音群底下,糾結著整團油污般的噪音。
2009年3月18日 星期三
病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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