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4月1日 星期三

一些串不起來的碎屑

20:21 2009/4/1 P

‧三月廿四日晚上,在倒剛煮開的熱水準備泡薄荷茶的過程中突然把半杯水都潑在右手手背上。手掌自大拇指邊緣到整片手背皮膚燙傷。

一陣陣灼燒感。

照常識那樣把手拿去水龍頭前淋冷水。初春,晚間天氣還是冷,那水像是冰一樣令人感到刺痛。

但忍過一下確實沖水會止疼。

只是止不了多久痛覺複又開始,才知道燙傷是這樣的感受。像不存在的火一次又一次囓咬傷處,也像是記憶,早已經過去的事情特別是難以承受的那些,會一再重返印象,反覆地再次痛起來。

在MSN上和弟弟討論燙傷的處理。其實沒大礙,就是皮膚上一整片紅,沒起水泡。痛是真痛,但和遠在跨過歐亞大陸之外的弟弟說起這些知覺,似乎距離抵銷全部感受。

對話中我想起來上次和西蒙一起嘗試時crêpe製作時,右手無名指被她甩動的鍋子撞擊所造成的燒傷,範圍小,大概就米粒大,但嚴重多了,那片皮膚幾天後變得焦黑。史蒂芬妮為我在傷口搽上透明的蘆薈提煉物。

現在房間裡正有一整棵蘆薈,是潔西新買的盆栽。我去摘了一片葉子,擠出汁液敷在傷口上便去睡了。

從敷下的那一刻起就不痛,隔天睡醒全好了。

摘蘆薈葉子的瞬間仍然是驚心的。纖維斷裂的清脆聲響,和透明的血液。(對不起,謝謝你。)之後黏稠的汁液敷在皮膚上,還剩下生脆的葉肉,我就吃掉它。

和視覺一樣的味覺,那麼輕、那麼清,那麼透。




‧三月廿八日下午,突然想回台灣。想走在我熟悉的街道,吃我熟悉的食物,呼吸我熟悉的氣味。

不知道這算不算是一種個人的失敗。

對我而言,我降生的那小島遠比巴黎這城市更令人感到非寫實。也或者這種觀感決定在我個人的態度。那些瘋狂、恣意又強烈的日子,像我喜歡的fromage rockfort,乳白色的底斑佈著藍綠色絨毛的花紋,嚐起來氣味強烈卻爽冽。

但是回台灣我能做什麼?我要去哪?我現在是走在我不能回頭的路上,但那沒什麼,事實上生命也就從來不能回頭地直駛死亡。




‧今天四月一日,愚人節,法文直譯:四月之魚(Poisson d'avril)。其他聲音類似的字有poison,毒藥;poissant,沾粘的、招致厄運的。

果然一整天過得簡直艱難,所有事情被我一再拖延像會一直長腳的巨型蜈蚣牽連出其他事情層層串掛。

我還是很想消失,多希望自己真實地不存在。

怎麼能這麼懦弱。




‧突然想起某些人說他們做什麼是為了對抗平庸,或某些人以處心積慮的無厘頭想要塑造自己不平庸的形象,令我感到極為哀傷。我認為自己從不否認,也不對抗平庸。

我只是厭惡平庸。

那是一種真正可怕的病。




最後我要說,虛無也不用對抗。也不用努力去選背對它的方向走。因為它無所不在,最後只會發現那是永遠翻不出的宿命。

但我能不能這樣答覆自己?




Jean Genet:「我的周圍將是一片虛無。」

春天到了,真實是百花盛開的時節,我連一篇自述式紀錄性質的短文都寫不成。只有拼湊。(這也是我討厭美國和日本的原因,雖然拼湊時也會出現高低之分。)















*照片攝於2009年4月16日巴黎市內某教堂(尚需查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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