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體一位

之一‧但願時間

我說過。在很多雨落得滂沱壯烈或者霧濃得哀傷
甚至艷陽之下，大多是倉皇行走的時刻
我說過說過Ｎ次
再也不會有任何人會如此愛他
正確的說法是：
以我的方式如此愛他。

我執行他的意志，以我的方式和念頭
以我最真誠的理解不為『全對』或任何讚美單純只是
相信他。有什麼比這些相信的力量更為盛大？

這是我的愛。這是我深切的情感
而他不可能不明白。他有他的聽覺即使假裝權威
他知道我注視他的目光絕非尋常
我知道他清楚這一切
因此他不曾狠心趕我離開

我說過。而至今我仍然確信著
不會再有人像我一樣愛他，就更別提用我的方式

但願時間讓他能以肉眼知覺這一切。有什麼比視覺更加真實
又更加虛偽的呢？但願時間。但願時間。但願時間




之二‧漠然祝福

在那些變幻莫測永不止息的夜和光影、那些
無可臆測卻更古不變的季節之風裡
那些奢侈卻貧窮、富有卻空虛同時貧血同時青春美艷的時刻裡
我一再一再地說過（即使當下對那些所謂最華麗並不承認）
（總感覺最華麗怎麼會只有如此我卻一再一再說過）
這就是最美了所謂的，最＂精華＂的年歲
現在我很高興當時我就這樣意識著這＂一切立場＂
因為很快的。無從抵擋，比任何人想像得都要更快也更劇烈的
那一切，已經在瞬間遙遠了。幻滅了。消失的無影無蹤
令人懷疑前一秒曾經存在的密切是否僅只謊言

我對一切感到漠然。對一雙眼睛漠然看我的凝視者漠然
由於漠然是一種統一的態度
也由於我們是一些從來沒有長出同情心的誠實人類
也由於我們一直在競賽也由於我們曾經同時感到寒冷
也由於
在這樣的時刻。世紀之初，一個全體不習慣誠實的社會
以誠實或懇切為美德的反而被控諸於自私和殘忍。為了搏取愛
僅僅為了搏取愛，無論是任何惡意都該被包藏
被修飾。至少
至少至少，一趟茫然的，趕往未竟之地的冰雪飛行當中
曾經比翼或者追逐，畢竟是幸運的。至少動態是有方向的

或許以彼此的動態校正那言語失傳的目的方位
即便完全出於自私，而祝福仍在。即便漠然




之三‧不辨真幻

曾經遙遠得像是雪光中的幻影或沙漠中的海市
蒼茫的眼神和氣味。曾經過度削瘦的身影我以為不夠承載淚水
或者笑靨，我以為沒有溫度的雙手、和感覺不到心跳的耳膜
都在一日日一時時一刻刻一秒秒中正在工筆落實
不辨真幻
（那一切如此真實、如此具體，卻又好像是假的）
（如此遙遠、如此模糊茫渺，卻又好像是真的。）
此刻，我一無所有只能以意識甚至意志，來確立站姿

星球以莊嚴而獨裁的嚴厲侷限，將我擺放、吸附其上
據說肉身必須對抗的大氣壓力一但解除，人體會爆裂如骨血的煙火
對抗一切，以一種比蛛絲更纖細更粘膩的引線牽連
不辨真幻因為洪流中的時間和掙扎
都抵擋不了萬世噪音暫時靜止的那些安寧時刻
有如末日。一個等待著的終止。在毀滅一切知覺以前
以絕對的祥和。以一種放棄和死心的持有。以
面對無法倒轉的命運墜落時，那恐懼至極點的勇敢

我們擁抱。牽手。呼吸。靜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