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7月19日 星期三

我從未見過的小廢墟街早晨


早餐,小廢墟街較高的那一頭有家燒餅油條豆漿店
我決定去試試
點了冰豆漿加上冰米漿15元一杯
還有蛋餅包油條一份25元
頗可口,以後可以常來,但想起沒有西式早餐店還是有些悵惘


為我服務的是一位綁著小馬尾的方臉男店員
我覺得神態有些和威相類,但沒有威兇猛高大
也沒有威的潑皮挑釁
他穿著拖鞋啪咑啪咑地拖著走
也和威神似
有趣的是,裡面還有另一位男店員
是書生模樣的,皮膚白皙戴著粗框眼鏡
不知道這一對是不是兄弟?
威唯一的兄長也是戴黑色粗框眼鏡的書生模樣


我穿著DW的灰色長褲、黑色背心和Nike深藍外套
緩慢而悠哉地踱著要把小廢墟街從頭到尾走一趟


這是我未曾見過的光景
早晨的老舊街道
肥胖的年老婦女互相大聲斥喝
我以為是爭吵的走近卻發現每個人都洋溢著笑容
看來我台語真的不太行
她們互相叫嚷,是開心地問候
有些老男人腆著肚子走過
神情肅斂近乎一種沉思


我走得極緩極緩,簡直就是一場漂流。
專注地聆聽一切聲響
包括光灑在盛開的無主葉片之上、那些閃耀的律動
和腳踏車經過水漥時所震開的漣漪


生命是美好的、美好的。這無庸置疑


折返住處的那一小段路上我相遇一個老婆子
雙手各提了一包菜葉
她沿街喊著「賣番薯葉仔噢!賣番薯葉仔!」
我突然驚喜而且更具體的感覺到這街道的傳統和古老
它或許還記憶著大城市所遺忘的舊台灣模樣
這一切都是我未曾經驗過的


而我畢竟是闖入者
沒任何人對我打招呼或者微笑
我也總是低著頭假裝不在乎周圍
事實上我一直聆聽著一切
老人們閒來也沉默地注視著我漂過的身影
我感覺得到他們的目光
安靜而情緒稀薄


過客,在小廢墟街這是我的身分
按照計畫
我至多會在這裡居住一年整
從我的22歲半到23歲半,這段該是燦爛奪目的年紀


現在我窩在租下的小房間裡
瀏覽白色瓷磚上我掉落的長髮,散佈著
永遠無可減輕的、每一次觸目感傷
和所有鮮豔的花朵一樣
我如此害怕凋零
如此憂懼於錯過了綻放的時機




當疾病的名稱被宣告、被冠在我的頭頂
這些頹圮和蒼白顯得如此理所當然
22年來所有我過去深埋起來的濃烈的疼痛的傷口都在這十多個日子裡突然爆裂
就像雨後的嫩竹那樣迅速而尖銳地破土而出
我真正成為一隻全身長滿刺的獸
想來模樣必定是可怕的,我傷害了我的血親
因為他們過去用傷害來養育我,而我無可抹去的
一直帶著這些太過深切的疤痕長大


終有一天,等我越來越完整、能夠沉澱自己
或許疤痕就會變成斑紋
豐富我、點綴我
但此刻我還在掙扎著、還需要忍受折磨


我期待老去,要老得像一面冰湖那樣沉靜而潔白
同時害怕老去
願望在盛開最美的一刻凝固自己


這是太貪求了。我明白的


此刻我書寫著沒有任何意圖
不為文學、不為辯解、不為渴望留下的紀錄
單純為寫而寫著
這是我最喜歡的方式
即使或許太深謐又太抽離了些


我想不到22歲女子該要有些什麼模樣
才能足夠豐華?
一朵脆弱、有些乾枯、泡過淚水因而不夠雍容的玫瑰
也會顫微微地盡力開展出她的刺、和她的花瓣
面對人間
揮之不去的恐懼同時必須驕傲
而堅定。那必定會是一個優雅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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